第540章 港島的水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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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不敢怠慢,招呼工作人員。
一整箱膠片盒推到閱片器前。
閱片器嗡鳴,熒光屏上,綠色數據流飛速閃動。
祁同偉沒有遲疑,親自操作。
姿態熟練,仿佛十年如一日。
陳冰冰站在一旁,看祁同偉側臉。
屏幕上數字眼花繚亂。
她心中震撼無以複加。
她無法理解,祁同偉為何如此篤定,就在這一個月,數據之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陳冰冰耐心將盡。
祁同偉手指猛地在鍵盤上一頓。
屏幕畫麵瞬間定格。
一排轉賬記錄刺入兩人眼簾。
【轉出方:劉生】
【收款方:灣仔駱克道·宏發貿易離岸)】
陳冰冰心髒漏跳一拍。
灣仔駱克道,正是情報中地下錢莊據點。
找到了。
在這片數據汪洋中,他真的……找到。
她扭頭看祁同偉,聲音顫抖:“為什麽?你怎麽知道鎖定97年6月?”
“難道……你真的能未卜先知?”
祁同偉靠椅背,抬眼,笑。
他臉上是淡然,是對一個時代的感慨。
“冰冰,你記住。”
“越是盛大黎明之前,黑暗往往越瘋狂。”
祁同偉敲屏幕上“劉生”的名字,目光幽邃。
“那時候,不止他一條魚,想要趁天亮前,最後渾水摸魚一把。”
從匯豐銀行出來,陳冰冰緊攥打印出的交易記錄。
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鐵證如山。
在她看來,這不僅是線索,更是利劍。
足以斬斷幕後劉生,以及整個地下錢莊利益鏈。
“祁哥,我們現在直接去商業罪案調查科!”陳冰冰激動。
“有了這份匯豐銀行官方記錄,他們沒理由不配合。”
“可以直接申請凍結賬戶,順藤摸瓜,把林曼麗控製住,劉生就跑不了了!”
這是一套教科書裏的辦案流程。
高效,正確。
祁同偉瞥她,嘴角勾笑。
“你去吧。”他說。
“碰壁了,再回來。”
陳冰冰一愣,辦案熱情被澆冷水。
她不信邪。
這裏是港島,法治社會。
再過幾天,這裏將回歸祖國。
她不信,朗朗乾坤之下,還有人敢公然包庇罪犯。
一個小時後。
陳冰冰失魂落魄走在灣仔街頭。
正午陽光照在身上,她卻感到寒意透骨。
商業罪案調查科接待室裏,空調很足。
李警司端咖啡,聽陳述,閱證據。
他告訴她:“陳小姐,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但辦案,需要講程序。”
“這份資料我們會存檔,但後續調查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多佐證。”
“林女士是一位知名愛國商人,我們不能因為一筆……數額不大的離岸交易,就對她采取強製措施。”
李警司送她到門口,低聲說:“小姑娘,一個人從大陸過來,不容易。”
“港島的水,很深。”
“有時候淹死一兩個大陸仔,連個響都聽不見。”
“回去吧,忘了這件事,對你有好處。”
笑容背後是警告。
涼意透骨,血液凝固。
她走出大樓,回頭望去。
巨大警徽閃光,刺眼。
“這……這還是我們的土地嗎?!”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低吼。
心寒
回到陳冰冰狹小出租屋。
祁同偉坐在桌邊,泡功夫茶。
屋子裏彌漫茶香。
仿佛他早已預料一切。
“祁哥!”陳冰冰哭著衝進,講述遭遇。
祁同偉抬眼,示意她坐,推茶。
“不全是壞事。”他說。
陳冰冰一怔:“這還不算壞事?他們就是蛇鼠一窩!”
“他們如果想把門堵死,連你的資料都不會收,更不會跟你說那番話。”祁同偉眼神深邃。
“他們收資料,留檔,是給自己留後路。”
“他們警告你,是高層施壓,不得不做的姿態。”
“而且,”祁同偉停頓,拿紙條,推給陳冰冰,“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動作。”
紙條上,一個名字一個電話:阿炳。
“這是那位李警司,趁轉身時候,塞到我手裏的。”祁同偉語氣平淡。
“他說,商業罪案調查科裏,不是所有人都瞎了眼。”
“這個阿炳,是他們安插在駱克道附近一個線人。”
陳冰冰呆住。
她隻看到威脅與拒絕,祁同偉卻在對方壁壘中,看到刻意留出的縫隙。
這種洞察力,可怕。
“那……那我們豈不是更危險了?”陳冰冰非但沒放鬆,反而寒毛倒豎。
這意味著,對手能影響商業罪案調查科高層。
“所以,你知道為什麽回歸前,這裏會成為犯罪分子的天堂了嗎?”祁同偉端茶。
“關係複雜。”
他抬頭,目光望向遠處摩天大樓。
“不過,既然來了。”
“就順便,把這些見不得光的小蟲子,清理一下吧。”
他聲音輕,決絕。
陳冰冰心髒猛縮,看祁同偉。
清理港島蟲子?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到底是誰,底氣這麽足?
恐懼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夜裏,陳冰冰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混亂的底下交易場,囂張威脅的李警官。
陳冰冰咬咬牙,她拿起手機,撥通漢東號碼。
電話接通,蒼老聲音傳來:“冰冰?”
“爺爺……”陳冰冰聲音顫抖。
她沒說太多細節,隻說在港島遇到阻力,可能有危險。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陳老爺子聲音沉穩:“我給駐港部隊老部下打個招呼。”
“記住一個號碼,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直接打過去。”
“在中國土地上,還沒人敢動我陳家孫女。”
翌日,油麻地,果欄。
天光微亮,這裏已是港島最先蘇醒的地方之一。
搬運工號子聲、推車軲轆聲、商販叫賣聲混雜。
水果腐爛發酵獨特氣味,構成市井景象。
祁同偉和陳冰冰坐在果欄外一家茶餐廳卡座裏。
窗外人聲鼎沸。
“祁哥,真的有必要來這種地方嗎?”陳冰冰看周圍赤著上身、手臂紋龍虎的搬運工,警惕。
祁同偉攪奶茶,看窗外人頭。
“在京州,我們找的是藏在規則下的狐狸。”
“在這裏,我們要找的,是趴在爛泥裏的鱷魚。”
他語氣平淡,陳冰冰感寒意。
“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陳冰冰堅持,“我爺爺說了,部隊這邊……”
“那是最後的底牌,不是通行無阻的令牌。”祁同偉打斷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