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我親手,把我的指揮官抓進了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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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盞白熾燈的光線,冷得像手術刀,將審訊室裏的一切都剖解得毫無溫度。
    金屬桌麵倒映著人影,扭曲而模糊。
    這裏是省招待所臨時改建的談話室,牆壁或許還殘留著上一位住客的笑語,但此刻,空氣裏隻剩下政治生命走向終點的死寂。
    沙瑞金端坐主位。
    他的背挺得筆直,試圖用肉體的僵硬來對抗內心的惶恐,目光死死盯在祁同偉臉上,像是在確認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幻覺。
    他身旁的兩名紀檢幹部,連呼吸都刻意放緩,手中的筆懸在紙上,不敢落下第一個字。
    程序很標準。
    環境很標準。
    一切都無懈可擊,除了那個本該是“犯人”的男人。
    “祁同偉同誌。”
    沙瑞金開口,聲音在密閉空間裏撞擊出沉悶的回響,他想讓這聲音聽起來充滿力量,但尾音卻收得過於倉促。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祁同偉像是沒聽見。
    他靠著冰冷的椅背,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處在一種極度放鬆的狀態,仿佛不是來接受審問,而是來欣賞一出早已知道結局的戲劇。
    他的目光,落在了麵前那杯紋絲不動的水上。
    他伸出手,端起杯子。
    透明的玻璃杯裏,水麵平靜如鏡,沒有一絲漣 漪。
    “沙司長。”
    祁同偉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覺得,有些話,我們兩個單獨談,會比較好。”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沙瑞金的喉嚨。
    沙瑞金的太陽穴猛地一跳!
    單獨談?
    這是在給他機會?還是在警告他,不要當著外人的麵,把事情做得太難看?
    他不敢深想,隻能死死抓住“程序”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行!”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用力而顯得尖銳,“審訊紀律規定,必須有兩名以上的工作人員在場!”
    “紀律?”
    祁同偉重複著這個詞,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那不是嘲笑,而是一種深切的悲哀。
    他將水杯緩緩放回桌麵。
    杯底與金屬桌麵接觸的瞬間,發出一聲“嗒”的輕響。
    聲音不大。
    卻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髒都跟著停跳了一拍。
    “唉。”
    祁同偉發出了一聲歎息。
    那歎息裏沒有恐懼,沒有無奈,甚至沒有憤怒。
    隻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失望。
    他徹底不再看沙瑞金,仿佛這個人已經沒有了和他直接對話的資格。
    他的視線,越過沙瑞金,落在那兩個幾乎要將自己變成牆紙的記錄員身上,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我提醒過他的。”
    “動手前,要靜觀其變。”
    那聲音不大。
    卻瞬間貫穿了耳膜,直接砸在了沙瑞金的心髒上!
    沙瑞金握著筆的手,猛地一顫,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刺眼的墨痕。
    靜觀其變!
    這四個字!
    像一道血色的閃電,劈開了他記憶最深處的混沌!
    那個神秘的加密電話……
    那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隻通過電流傳遞意誌的“臨時指揮”!
    那個每一個字都透著絕對冷靜與掌控力的聲音!
    此時此刻,就在這間審訊室裏,與眼前這個男人的聲音……
    一寸寸地……
    重合!
    不!
    不是重合!
    是分毫不差!
    嗡——!
    沙瑞金的聽覺刹那間消失,世界隻剩下一片尖銳的轟鳴。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椎,思維徹底停擺。
    他猛然抬頭,眼球因為充血而布滿血絲,死死地、死死地盯住祁同偉。
    眼神裏所有的審視、威嚴、掌控,都在這一秒內土崩瓦解,碎裂成齏粉。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信念崩塌,天穹傾覆的極致駭然!
    他抓到的不是一隻貓。
    他抓到的也不是一頭主動走進牢籠的猛虎。
    他親手,把他自己的“指揮官”,抓進了這間冰冷的審訊室!
    祁同偉終於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平靜地迎上沙瑞金那雙寫滿顛覆與恐懼的眸子,眼神裏沒有勝利的炫耀,隻有一絲……深不見底的憐憫。
    他的身軀,緩緩前傾。
    雙手在冰冷的金屬桌麵上,十指交叉。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卻仿佛有一座無形的山嶽,隨著他的前傾,轟然壓下,瞬間顛倒了這間審訊室裏獵人與獵物的位置。
    現在。
    他,才是這裏唯一的主宰。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篆刻一般,一字一句,清晰地鑿進沙瑞金的耳膜:
    “沙司長,現在,你還覺得……需要別人在場嗎?”
    沙瑞金感覺喉嚨裏像是被灌滿了滾燙的鉛水。
    不!
    不可能!
    這絕對是祁同偉的詭計!他在故弄玄虛!他在用心理戰術擾亂我的判斷!
    對!一定是這樣!
    沙瑞金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劇痛傳來,他試圖用疼痛來喚回哪怕一絲絲的理智和權威。
    他強迫自己,迎著那如山般的壓力,再次看向祁同偉的眼睛。
    他想用最後的官威,奪回屬於自己的主動權。
    然而,當他撞進那雙平靜如萬丈深淵的眸子時,他剛剛凝聚起來的所有氣勢,瞬間煙消雲散。
    那眼神裏沒有挑釁,沒有虛張聲勢。
    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悲憫。
    像是在看一個犯了滔天大錯,卻愚蠢到不自知的頑童。
    “沙司長。”
    祁同偉的聲音再度響起,平淡,沉穩,卻化作無情的攻城巨錘,一下,又一下,砸在沙瑞金那早已布滿裂痕的意誌上。
    “現在,你還覺得需要別人在場嗎?”
    “你……”
    沙瑞金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嘴唇開合,卻隻擠出一個幹澀的單音,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身邊的兩名記錄員,早已被這詭異到令人窒息的氣氛壓得臉色煞白。
    他們看看沙瑞金,又驚恐萬狀地看看祁同偉,握著筆的手僵在半空,不敢落下,更不敢呼吸。
    他們聽不懂那句“靜觀其變”的暗語。
    但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眼中無所不能的沙司長,身上那股堅不可摧的氣場,正在像被潮水衝刷的沙堡一樣,迅速地、不可逆轉地……垮塌。
    祁同偉的身體微微後仰,重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他交叉的十指鬆開,姿態閑適得令人心頭發慌。
    “看來,沙司長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那兩個幾乎要把自己縮進牆裏的記錄員,像是在漫不經心地自言自語。
    “對了,行動之前,我通過單線下達的第二道指令……是什麽來著?”
    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最終,精準地落回到沙瑞金的臉上。
    轟!!!
    第二道指令!
    這五個字,不是驚雷!
    是直接在他靈魂深處引爆的核彈!
    行動開始前,為了做到絕對保密,所有通訊設備全部屏蔽,隻有他那部單線加密電話,能夠接收“臨時指揮”下達的逐條指令!
    第一道指令,是“靜觀其變”!
    而第二道指令……是行動開始後,若目標人物有任何異動,立刻啟動b方案,控製其身邊最重要的三位核心人員!
    這件事!
    除了下達命令的“指揮官”和他這個唯一的執行人!
    天地之間,絕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這是最高級別的機密!
    嘩——
    冰冷的汗水,瞬間濕透了沙瑞金的後背襯衣,緊緊貼在皮膚上,冷得刺骨。
    他看著祁同偉,嘴唇開始無法控製地劇烈哆嗦,原本挺得像標槍一樣的腰杆,在無邊無際的恐懼麵前,一寸……一寸地……彎了下去。
    他抓到的不是貓,不是虎。
    他抓到的是那柄懸在他頭頂,隨時能斬斷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祁同偉看著他慘白如紙的臉色,嘴角勾起一抹淡漠到近乎殘忍的弧度。
    “看來,沙司長想起來了。”
    “那麽,現在。”
    “可以讓他們出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