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紙錢、雪花、屍骸灰燼混在一起飄灑，地上隨處可見死狀慘烈的屍骨，又有失意人醉倒在旁。
    竇晗掀起簾子看了一眼，又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
    竇昭打算和離，但盛天府因動亂無人當值，幾人便幹脆連夜出城回鄉，也好快刀斬亂麻。
    妥娘探頭去問趕車的芙蕖，“芙蕖姑娘，你也趕了一段路了，這天寒地凍，不如我來換換你吧。”
    “不用。”竇晗笑著阻止，“可別小瞧芙蕖，她有本事著呢。不過妥娘說的是，等出了城門就換菡萏去趕車吧，之後你們倆自己輪班換。”
    菡萏脆生生應是。
    芙蕖也笑道：“我和菡萏禦馬可有一手，小姐和嬤嬤在車內坐好就行！”
    妥娘見此便也不再說什麽。
    等出了城門，竇昭看著瘦弱不已擠在一起取暖的流民們，心中不忍。
    “山河破碎，國將不國，像是濟寧侯府這樣的大戶人家還能有閑心賞花賦詩，可這些平民百姓卻連溫飽都不能滿足。”
    竇昭歎了口氣：“妥娘，給他們些吃食吧。”
    “唉。”
    妥娘拿了餅下去分發。
    竇晗看了菡萏一眼，菡萏立馬也拿了食物下去。
    “姐姐就是心善。”竇晗靠在她肩上，“不過這群流民倒是還有禮貌，我還以為他們會直接推了我們的馬車拿走食物呢。”
    “好歹是京都城外，哪怕城內肅殺，到底天子腳下，他們不敢。”
    竇昭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以為我善心是亂發的嗎？”
    她必定也是以她們安全為主，若是流民亂來，她也不會客氣。
    竇晗笑嘻嘻：“我就知道姐姐胸有溝壑，真乃當代女中諸葛。”
    “可別誇我，不然什麽時候我就驕傲自滿了。”竇昭摸她的頭。
    “驕傲自滿又沒什麽不好，姐姐當得起。”
    馬車繼續上路，菡萏揚起馬鞭。
    竇昭問妥娘趙穀秋去世前的事，她因為當時年紀小，並沒有什麽印象。
    妥娘也說不出什麽，隻記得是表小姐生辰，趙穀秋帶著她們姐妹倆去給哥哥趙思報喜，回來後趙穀秋便病逝，王映雪進門。
    “籲——”
    馬車突然一個急停。
    竇晗扶住竇昭，詢問菡萏：“怎麽回事？”
    菡萏：“小姐，有個稚童。”
    稚童？
    竇晗與竇昭對視一眼，下了馬車。
    “小朋友，你怎麽會在這裏？”竇昭蹲下身溫和問道。
    那小童像是被嚇到，癱坐在地上，背簍裏的枯枝散落一地。
    竇晗走到菡萏麵前，“什麽情況？”
    菡萏低頭：“天暗，那稚童太矮，我沒看清。”
    竇晗頷首：“回去領罰。”
    “是。”
    這時，有馬蹄聲傳來。
    芙蕖側耳：“是單騎，但還有人跟著。”
    竇晗拉起竇昭，將她擋在身後，見竇昭還在擔心看著那小童，便輕踢了他一腳，“到後麵去。”
    小童怯生生看了她們一眼，乖乖爬起來躲馬車後麵。
    竇晗對他的眼力見很是讚賞。
    來人很快露出真麵目。
    一馬，一人，一長槍，金甲寒衣，兜帽中偶有幾縷白發飄出，麵容卻仍是少年時。
    破地長槍，少年鶴發。
    哪怕從未碰麵，但竇晗已然認出來人是誰。
    宋墨最先看的不是她們，而是馬車後的小童。
    他從跟來的軍士身上扯下幹糧繞過竇晗等人，將幹糧扔給小童。
    “這給你帶回家，天色已晚，別再出來晃蕩了。”
    小童拿著幹糧很快頭也不回地跑遠。
    普通百姓哪怕是孩童都知曉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
    宋墨這時才將目光放在竇昭竇晗倆姐妹身上，他看了眼姐妹倆的發髻和服飾，“眼下京城正亂著，兩位夫人深夜來此是做什麽？”
    竇晗已然發現宋墨的軍士包圍了她們，還有人打量著車架上的標記，而後去稟報宋墨。
    竇昭拉住竇晗，想到京都裏宋墨的名聲，心裏發緊，“我正還鄉，路過此地。”
    “鄔夫人還鄉？”宋墨眉梢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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