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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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常說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但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入地有縫。我眼瞅著身前的那個男隊員就那麽筆直神奇的從地麵上消失了,卻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幫不上,甚至是連替他喊一聲救援都辦不到。全怪這側向刮來的大風,它使所有人的思緒都有些淩亂了。
    忽然,我好像察覺到了有什麽異常,似乎有什麽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是指身前十幾米外那個男隊員的失足跌落,再悲慘再莫名其妙的失足跌落都有可能發生,沒有什麽應該或不應該的。我覺得奇怪的是那兩聲呼喊發生的時機,難道……難道發出那兩聲呼喊的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能夠提前預見到那個男隊員即將發生的悲劇?這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我剛才明明是先聽見的呼喊,然後下蹲自保,再然後才是抬頭觀察身前的情形。那個男隊員失足跌落裂縫的時間絕對發生在那兩聲呼喊之後啊,現在想來這中間怎麽也相差了三五秒鍾,這個先後順序好像弄顛倒了吧。
    狐疑之下我忍不住扭頭四望,看見了三個人,三個互相拉扯糾纏到了一處的人,準確的說是兩個趴在石牆上邊的女人和一個懸在石牆下邊的男人。
    定睛細看之下我意識到,這就是剛才下牆去找登山杖的那個男人正準備返回到牆上,而那個唆使男人下牆的女人正在和另一個女隊員在牆上奮力地拉拽著那個男人。可不知道是那個男人太沉還是這兩個女人太輕太無力,總之他們三個人此時是手拉手地在向牆邊和牆下滑去。男人的雙腳離地掛在了牆外,雙手卻分別抓住了牆上兩個女人的雙手。兩個女人在牆上不是蹲著的,也不是站著的,而是四肢著地麵朝下趴在地麵上的。她們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可還是拽不動那個男人,反而被那個男人一點一點地拽向了牆邊,估計再有一會兒就會被那個男人徹底拽出牆邊拽下石牆了。
    我認為此時牆下那個男人的問題不大,他大不了最後還是雙腳著地再摔一次嘛。可這兩個女人卻是危機四伏,她們一旦以這種方式和這種姿勢摔下牆去,那就很有可能會頭部先著地,非摔出個好歹來不可。如果他們三個人能保持冷靜迅速地撒手放開對方,那麽這個危機就會解除,不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可惜,人一旦緊張了判斷就容易出錯,肌肉也會不由自主的收縮。這就很像是觸電,明知道手中握著的是危險致命的電線,但還是控製不住自己肌肉的收縮,隻會將已經漏電的電線握得更緊,根本就撒不開手。
    兩個女人中的一個似乎還保有一些理智,在身體向牆邊滑動的同時又竭盡全力地大喊了一聲。這一次由於我的注意力正集中在他們幾個人的身上,所以就先入為主想當然的認為她喊的應該是“救命”二字。
    但她一開口喊話,身體就又向牆邊加速移動了。這一來她的喊話就不得不中斷了,估計是被嚇的。我憑記憶識別出這就是剛才我聽到的那兩聲呼喊中的一聲,嗯,錯不了。想來他們三個人也是剛才就發現情況不妙了,早就開始出聲求援了,可惜被大風和我的錯誤舉動給耽誤了。在大風的吹拂之下,我的確是沒有聽清他們之前的呼救之聲,反而是先看見了身前另一位男隊員跌落牆下的情景。
    一時之間我的頭腦有些混亂了,救人是我的第一反應,但是應該先救誰呢?先救隨手亂扔登山杖的那個女人嗎?可我對她的怨氣還沒有消散呢。先救那個一腳蹬空跌入地縫的男隊員嗎?但憑我一個人能行嗎?我連他現在是死是活還都不知道呢。內心大概掙紮了一秒,也就一秒鍾左右,我決定還是先去救援離我更近、正一寸一寸滑向牆邊的這兩個女人。
    這倒不是說我的心胸大,能夠迅速忘記之前的怨恨,實在是她們這一寸一寸滑向深淵的畫麵太有刺激作用了,把我的神經撩撥得一刻都不能安生。再說畢竟還有兩個與我素無恩怨的隊友嘛,所以我決定還是先去挽救這兩個因為過度緊張而舉措失當的女人。
    但我剛一嚐試著起身前進就發現一切都沒有我想得那麽容易,此時的風似乎更大了,我連站起來都異常地吃力,就更別提向右側靠攏去救人了。我發現我已經快控製不住自己的步伐了,主要是控製不好步伐的長短和距離,往往平時邁出的一步比現在的一步要短。在側向大風的推動之下,我幾乎是腳步踉蹌地衝向了牆邊,身體的平衡都快失去了。我感覺我已經冒汗了,不是累得而是嚇得,我真害怕自己會被這陣大風直接吹下石牆,如果是那樣,我自己也會摔得不輕。
    好在最後兩步我穩住了身形,終於是前衝蹲伏到了離我最近的一個女人的腳邊。她這時頭部已經被拖出了牆邊,眼瞅著就要大頭朝下栽下去了。我來不及多想什麽了,雙手一探就掐住了她離我比較近的那隻腳的腳脖子,在發力向後拖拽的同時我揚聲大叫道:“撒手!你們全都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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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智的聲音飄蕩在風中,可惜,它往往是不被人們接受和遵循的。沒辦法,古今中外大抵如此,悲劇往往也就是這麽鑄就的。關鍵時刻幾乎沒有人會按理智行事的,今天我身前的這三位隊友也是如此。他們沒有一個人撒手,也沒有一個人放棄,仍舊是六隻手死死地攥在了一起,似乎當真想共赴危難。
    我從手上傳來的力道明顯地可以感覺出他們三個人此時仍在一點一點地滑向牆外,我作為新加入的生力軍根本無法阻止這一趨勢。這時我才意識到壞了,我一個人的力氣不夠大,沒能力把他們三個人拖回來,搞不好我自己還會被他們連累著一起拖下石牆呢。
    當然,我現在大腦還比較清醒,在暗中反複地叮囑和告誡著自己:要懂得自保,要懂得放手,如果真到了最後危機時刻我肯定會鬆開身前女人的腳踝的。救人絕不意味著要與他人同生共死,自己盡力了也就問心無愧了,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搭進去,這就是我此時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逝,我的氣力也在一點一點地消耗,我感覺呼吸都已經開始吃力了,胸腹之間隱隱有一種憋悶感傳來。我明白這是我姿勢不對引起的,我現在不是站著的,也不是坐著的,而是雙足著地兩腿彎曲蹲在地上的。用這種姿勢發力它不適合向後,隻適合向上。
    看過舉重比賽的人都應該知道,運動員在上舉杠鈴前都會先蹲下,但是他們發力的時候一定是先向後坐一下,然後就全力向上托舉杠鈴,不會一直向後發力的,一直向後發力他們就會坐倒在地上。而且這個發力的過程往往都很短,一般都會在一兩秒鍾之內結束,能不能成功都會在一兩秒鍾之內結束的,沒有人是一直蹲在地上持續向後方發力的。可我現在就是蹲在地上一直在向後發力,這多少又有些像是在參加拔河比賽。可是一般拔河的時候我都是站著的,曲著腿站著的,不似現在這般雙腿從膝蓋處折疊彎曲蹲在地上。而且時間也太長了,我感覺我咬牙堅持的時間不止一兩秒鍾,很可能已經超過十秒甚至是二十秒了。也許有半分鍾了?反正現在我的頭腦漸漸有些因為缺氧乏力開始變得不清醒了,已經不能準確判斷時間的長短了。
    就在我考慮要放棄的時候,無奈放棄的時候,一道人影伴隨著一聲大吼從我的身後傳來:“堅持住!別撒手!”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有一個人從我身後迅急地跑了過去,不過這個人沒有過來拉扯和拖拽我,隻是越過了我向那個趴在地上肩膀已經被拽出石牆邊沿的女人撲了過去,淩空飛撲了過去。我必須承認這個人的動作非常地瀟灑漂亮,整個人的身軀在空中徹底地打開了,呈現出一個漢字的“一”字型飛了過去,準確地砸在了那個之前在風中亂扔登山杖的女人的小腿之上,並且借著風力位移順勢將整個人的身體也壓在了女人的腰胯之上。憑借著這一砸一壓之力,亂扔登山杖的女人的下墜之勢暫時被打斷了。
    不過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個飛身救人的人是誰的時候,就又聽見了一聲大叫:“快砸!”
    快砸?砸什麽?砸誰?我頭腦中一連串的問號剛剛產生,還沒有想到答案之時就被另一道人影打斷了。這道人影的主人的動作也很快捷,不過明顯要更謹慎一些。
    我眼前一花,似乎瞧見了一個身穿鮮豔衣服梳著盤頭發辮的女人邁步跨過了我正拚命拉拽著的女人的身軀,她在風中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牆邊,快速地蹲下了身子,用手中倒拿著的登山杖杖柄惡狠狠地向下砸了下去。一下,兩下,我終於是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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