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都出來了，葉敏又溜達著去看了一下夏夢說的六階鼻涕蟲，哼，廖鍾別以為攔著她不許出來，就能獨吞所有晶核，也不怕撐死自己。
    不過她也不敢往城中心跑，隻循著氣息在外圍轉，很快就發現了一隻七階進化鼻涕蟲。
    就是她養的皮皮。
    它正吃飽了回家，就是葉敏帶它去的那個山洞，它的體型大得能橫跨一條河，身上布滿傷口，沒一塊好皮，氣息混濁，像一堆腐敗的爛肉，爬行間，所到之處都被它的黏液腐蝕得光禿禿的。
    感應到她的到來，皮皮回頭，發出高興地尖鳴，身體不由控製地向她遊來。
    “皮皮！”葉敏喊它的名字。
    皮皮蠕動著斧足，一層接一層，仿佛火車輪子一樣緩緩地停下，“咪——”聲音有些委屈。
    葉敏也不知道怎麽對它。
    它和妙妙不同，妙妙雖然是怪物，但沒有害過人，靈魂是純淨的，所以可以投胎。
    可皮皮卻是基因編輯的怪物，有至少三百多種生物的基因，動物、昆蟲、植物，海洋生物，甚至人類的dna，但無論怎麽變異，都隻會按著編輯的程序生長，吃人、吃同類，長到一定程度，就會變成沒有靈魂的怪物，自然不會再受她控製。
    它才幾天時間就成長成了七階，理智上，葉敏應該趁它現在還認她，把它殺了。
    “咪——”
    皮皮趴在山頭上，伸著腦袋，似乎想要葉敏摸摸。
    隔著河和山，葉敏哪裏摸得到了呢，可比它的額頭更快伸過來的，是它的口器，向葉敏噴出黑汁。
    黑汁像箭一樣飛了幾十米，又準又快。
    葉敏跳著躲開，剛才站立的地方被腐蝕了一個大洞，散發著黑煙。
    皮皮的不敢置信地看看葉敏，又看看地上的洞，最後看向自己的口器，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叫聲，然後做出令葉敏震驚的舉動。
    隻見它整個蜷起，然後像陀螺一樣從山頂上滾下來，口器被它自己巨大的身軀在石頭上反複碾壓，像塑料管哢哢哢變成了千萬段，直到徹底從身體脫落下來。
    藍色的血液從小山頂，一直流到山腳下，形成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落在河水裏，把河都染成了墨藍色，仿佛是它在沉默地哭泣。
    它居然把自己的口器給拔了！
    哪怕口器對它來說，是最重要的器官。
    可它那麽決絕，仿佛隻是拔了一顆壞掉的牙。
    皮皮跌落水中，顧不得傷口，歡快地向葉敏遊來。
    葉敏的感情戰勝了理智，上前給了它一個最大的治愈術。
    但對於皮皮的體型來說，也隻是杯水車薪。
    但皮皮非常高興，還在努力地把腦袋往葉敏麵前拱。
    葉敏搬來一塊五米多高的大石頭，站在上麵摸了摸它的腦袋，“乖皮皮，沒有嘴你怎麽辦啊，別的蟲子會把你吃掉的。”
    皮皮仰著頭，頭上的褶皺一層層翻過去，露出夾在裏麵的一雙雙小眼睛，密密麻麻，有幾百個。
    換之前葉敏一定會頭皮發麻，起雞皮疙瘩，可現在，這些小眼睛裏全部倒映著她的身影，清澈而純粹。
    口器的傷口越來越大，流出來的不止血，還有它的內髒，還有被它吃掉的別的鼻涕蟲，它好像拚接的積木，摔碎掉了。
    皮皮軟塌塌地倒在水中，隻剩一層皮還漂浮著，腦袋卻仍擱在岸上貼著葉敏，似乎在說，它要睡覺了，讓她摸摸，就像它小時候在培養皿裏一樣。
    葉敏的眼睛不覺地濕潤了，又揉了揉它的頭，“皮皮，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會這麽聰明，這麽強大。”
    開始孵化它，就是把它當小白鼠來研究的，後來放生，也是讓它出去殺別的鼻涕蟲，從來不是因為喜歡，至少沒那麽喜歡，和它對她的喜歡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皮皮徹底化成了一池的黑水和一層皮，再無聲息，所有的眼睛都失去了光彩，蒙上了一層白翳，重新被皺褶覆蓋。
    葉敏忍著悲痛，將它的頭用水清洗過後，淨化幹淨，給了它一縷功德，最後推進水中，看著它漸漸消失在河底。
    她沒有取走它的晶核，就讓它和皮皮一起葬入水底吧，希望來世，它能投個胎，不要做蟲子了，也不要被利用了。
    葉敏心情低落地回到第七避難所，久久無法平靜。
    萌萌變成小貓跑出來，鑽在她懷裏，安慰她。
    “我是不是很絕情，我就是衝著殺它去的，結果它自殺了，我懷疑它知道我要殺它。”
    萌萌：“它才幾天大啊，哪有那麽聰明，可能是在外麵打架，太累了，支撐不住了，想睡覺了。”
    葉敏眨著眼睛，淚水滑落，“我以後再也不養小動物了。”
    萌萌用腦袋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一口她的氣息，她身上有一種奇特的氣場，貓喜歡，老鼠喜歡，魚喜歡，連蟲子也喜歡，以後還會有更多。
    因為她身上有一種對生靈的善意，它在網上看到過一個詞，覺得最適合她——心軟的神。
    康奶奶去世，它流浪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曾試著再接近人類，但他們都把它當獵物，追趕、傷害，直到它再不敢靠近為止。
    但它第一眼看到葉敏，就知道這個人類不會害它。
    因為發現它有靈智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沒有貪婪，隻有稱讚和驚奇。
    葉敏常說萬物有靈，說開啟了靈智的動物都應該是保護動物，所以哪怕是老鼠，是魚，是蟲子，她都在尊重它們。
    它們都感應得到。
    那隻臭臭的蟲子，雖然隻活了幾天，卻有完整的一生啊。在葉敏的手中出生、孵化，又死去，還包來世榮華富貴，還不幸福嗎？
    萌萌翻起肚皮給她擼，擼了就別哭了。
    葉敏睡著了，做了個夢，夢見皮皮變成了一隻超級大的繭，化成美麗的大蝴蝶，翅膀對著她扇啊扇……
    扇得她好癢，睜開眼，看到一條橘黃的毛絨絨大尾巴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連忙把它收進了空間，然後把床上的貓毛撚幹淨，又換了床單，檢查了又檢查，就怕漏掉一根。
    空間裏，萌萌氣壞了，“我沒脫毛！”
    “嗯。”葉敏敷衍地點頭，撚起一根毛，“是我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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