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中宇這邊的疑慮暫時消除了，但薑浩言看著恩師文昌賢的眼神裏，卻漸漸多了幾分困惑，似乎有一團迷霧在他心中漸漸升起。
    文昌賢年事已高，日常在海洋生物研究所的活動範圍基本局限於辦公室和實驗室，極少外出執行外勤任務。
    今天，頗為反常的是，經曆了坐車和乘坐飛艇奔波的文昌賢，竟絲毫不見舟車勞頓的疲憊。
    老爺子打破慣例，沒有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回到辦公室查看研究數據，而是坐上代步車，打算欣賞一番島上的風景。
    “看風景？
    老師何時有了這般閑情逸致？”
    薑浩言滿心的不解與詫異，但他不敢掃了老師的興致，便揣測老師許是探望師母後心情不佳，想借此散散心。
    薑浩言陪著文昌賢巡視完鳳凰島後，文昌賢竟又提出要去海怪的圈養區看看。
    兩人來到圈養區時，恰好碰上特緝隊交班，重明前來接班。
    見到文昌賢，重明頗為驚訝，畢竟他在這兒待了好些日子，這還是頭一回見文昌賢到圈養區來。
    三人簡單寒暄之後，重明問道
    “文老，薑博士，你們這次來是有什麽事嗎？”
    文昌賢笑容滿麵地說道
    “就是單純想來看看海怪這會兒在幹啥。”
    “它呀，正在享用我們投喂的豬呢。”
    重明說著，便投影出實時監控視頻。
    屏幕上，潛伏在海底的克拉肯，兩隻蝦螯各抓著一頭肥豬，正吃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左螯夾著的那頭豬，半截身子已被吞進克拉肯的嘴裏，四周飄散著它咀嚼時溢出的碎肉殘渣和血水，引得一群小魚圍在周圍撿食殘羹剩飯。
    文昌賢目不轉睛地盯著克拉肯進食，打趣道
    “這家夥吃飯速度可真快，兩口就能解決一頭豬。”
    重明接過話茬
    “它啊，除了吃就是睡，也就實驗員來做實驗的時候，才稍微動一動。”
    文昌賢關切地說
    “辛苦你們了，每天都守在這兒，你們一監視就是十一二個小時呢。”
    重明倒沒覺得辛苦，神情反而十分愜意，坦率地說
    “執行任務嘛，習慣就好。
    文老，您是不知道，這可比我們在外麵辦案輕鬆多了。
    在外麵滿城收集調查、查案抓人，那才叫一個累，精神和體力雙重消耗。”
    重明所言不虛，在鳳凰島的這幾日，他感覺就像在度假。
    抬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碧波海水。風起浪湧時，魚兒躍出白浪的景象讓他興奮不已；
    風平浪靜時，海麵如鏡，映照著日落的彩霞和涼夜的皓月，讓人心境格外開闊。
    鳳凰島不僅海景美不勝收，島上也是一片蔥蘢。
    滿山遍野的參天大樹，樹下草地裏五彩斑斕的花草，宛如一幅絕美的油畫。
    如此美妙舒心的自然風光，沒有城市的喧鬧和忙碌。
    若不是執行任務，重明真想帶夢雲玥來這兒。
    他心想，夢雲玥每日被公司事務纏身，壓力巨大，正需要這樣能讓人內心寧靜、感受美好的地方。
    當然，他更想和心愛的人來一場浪漫的二人世界。
    文昌賢和薑浩言聽了重明這番發自肺腑的話，不禁相視一笑，對重明心直口快的性格頗為欣賞。
    笑過之後，文昌賢看向偌大的圈養區，提醒道
    “這圈養區這麽大，你一個人能照看過來嗎？
    可別讓克拉肯發了瘋跑出去。”
    重明一邊向文昌賢解釋，一邊在心裏覺得老人家的顧慮有些多餘。他說道
    “您也看到了，海底有實時監控，還有偵察機器魚巡邏，外圍又有海衛隊的飛艇。
    這克拉肯要是想跑，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機器魚的電擊和飛艇的火炮。”
    在他看來，有特緝隊和海衛隊在，這海怪就如同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被拿捏得穩穩當當。
    “那就好，那就好。”
    文昌賢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輕輕頷首。
    隨後，他緩緩扭頭，目光溫和地看向薑浩言，輕聲說道
    “我有點累了，你送我回辦公室吧。”
    離開圈養區，踏上返回研究所的路。
    薑浩言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在前麵，每走幾步，便忍不住回頭張望。
    隻見文昌賢落後他一米有餘，腳步略顯遲緩。
    薑浩言心中滿是疑惑，老師為何在圈養區突然問起海怪的看管問題。
    要知道，最初特緝隊古隊長負責海怪圈養區和整座鳳凰島安保係統建設時，就和老師反複商討過詳細計劃。
    尤其是那些海底巡邏機器魚，下放到海裏時，老師還憂心忡忡，擔心會影響海底生物，特意觀察了好一陣子，確認它們不會幹擾海底生物的正常生活，才放下心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委婉地開口詢問
    “老師，您今天怎麽又問起圈養區的那些設施了？”
    文昌賢聽後，尷尬地笑了笑，打著哈哈說道
    “年紀大咯，人也糊塗了，圈養區的一些東西，我記得不太清楚啦。”
    薑浩言雖接受了老師的解釋，但心中仍隱隱不安。
    自老師看望師母後，整個人就變得有些陌生，這種陌生感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可眼前這人，分明是自己追隨了二十多年的恩師啊。
    回到研究所，文昌賢始終與薑浩言保持著一步之遙的距離。
    薑浩言見老師步伐緩慢，便想伸手攙扶，卻被文昌賢拒絕。
    老師堅持自己走，還讓薑浩言走在前麵，不用管他。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薑浩言仿佛是在為文昌賢領路，一路默默前行，直至走到文昌賢的所長辦公室。
    來到辦公室門口，文昌賢抬頭凝視著那塊掛著自己名字和頭銜的銘牌，目光深邃而平靜。
    過了片刻，他緩緩伸出手，握住房門把手。
    刹那間，把手亮起，掌紋驗證通過。
    文昌賢並未立刻打開房門，而是轉過身，看向薑浩言，輕聲說道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好的老師，您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就別熬夜做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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