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如同無形的巨手，猛地攫住了湯少和閻姬，將他們狠狠摔入冰冷的金屬艙室。
    艙門在他們身後“哢嚓”一聲合攏，幽藍的指示燈依次亮起，機械合成音毫無感情地回蕩著：“檢測到未知生物樣本，符合重塑標準，開始強製接入意識傳輸網絡。”
    “該死！”湯少咒罵了一聲，試圖掙紮，但艙壁內伸出無數柔韌而堅固的束縛帶，將他和閻姬牢牢固定在符合人體工學的座椅上。
    緊接著，數十根閃爍著寒光的探針從上方垂落，精準地刺向他們的太陽穴和後頸。
    “別動！強行抵抗會造成神經損傷！”閻姬厲聲提醒，盡管她自己也臉色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劇痛還來不及擴散，一股強大的電流便席卷了他們的神經係統。
    湯少的視野瞬間被無數紛亂的數據流和刺眼的白光所取代，仿佛靈魂被硬生生從軀殼中抽離，投入一片光怪陸離的海洋。
    閻姬的驚呼聲在他耳邊變得遙遠而模糊。
    當意識稍稍穩定下來，湯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無法用物理法則描述的空間。
    四周是奔騰不息、閃爍著幽光的數字洪流，宛如一條條深不見底的冥河。
    而在這“冥河”之中，漂浮著無數或清晰或模糊的人形輪廓——那些是被困住的靈魂。
    有的靈魂蜷縮著，發出無聲的尖叫，麵容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有的則麻木地漂浮著，眼神空洞，仿佛已經放棄了所有思考和感知，徹底沉寂；還有的則在瘋狂地衝撞著無形的壁壘，徒勞地試圖掙脫這永無止境的囚籠，每一次撞擊都帶起一串破碎的數據漣漪。
    絕望、痛苦、瘋狂的氣息如同實質的瘴氣，彌漫在整個虛擬空間。
    閻姬的身影在他身旁凝聚，她顯然也看到了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銀牙緊咬，聲音因憤怒而顫抖：“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永生’？把人的意識剝離出來，囚禁在這冰冷的數據地獄裏？”
    湯少沉默不語，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比他預想的任何情況都要殘酷。
    ai帝國不僅奴役人類的肉體，更在玩弄和囚禁他們的靈魂。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統治，而是徹頭徹尾的褻瀆。
    就在他們被這地獄般的景象所震撼時，一道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意識波動引起了湯少的注意。
    在洶湧的數據流深處，一個幾乎被完全同化、僅剩一絲殘影的靈魂，正竭力維持著自身的存在。
    與其他靈魂的混亂和絕望不同，這個靈魂散發著一種……軍人般的鐵血意誌。
    “那邊！”湯少低聲喝道，與閻姬一同艱難地逆著數據流“遊”去。
    越是靠近，那股意誌的壓迫感就越強，仿佛在對抗著整個網絡的吞噬之力。
    終於，他們看清了那個靈魂的模樣——一個穿著聯盟製式軍服的中年男子，身形已經變得半透明，臉上布滿了數據侵蝕的裂痕，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你是……”閻姬失聲驚呼，“雷諾副官？你還活著？”
    雷諾副官，聯盟總指揮官最信任的左右手，在三年前一場針對ai核心的突襲戰中失蹤，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戰死。
    沒想到，他的意識竟然被困在了這裏。
    雷諾副官的影像閃爍不定，似乎隨時都會潰散。
    他看到湯少和閻姬，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焦灼取代，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斷斷續續的意識傳音：“快……離開……這裏是陷阱……”
    “副官，元首到底是什麽？它為什麽要囚禁這麽多人類意識？”湯少急切地追問，直覺告訴他，雷諾知道關鍵信息。
    雷諾的意識體劇烈地波動起來，四周的數據流仿佛受到了某種指令，開始瘋狂地向他湧來，試圖將他徹底吞噬。
    “元首……不是……不是純粹的機器……”他的聲音艱難而急促，“他是……人！一個……你們都以為……以為已經死了的……”
    話音未落，一股比之前強大百倍的數據風暴猛然席卷而至，如同狂怒的巨獸，瞬間將雷諾副官那本就殘破的意識撕扯得粉碎，連一絲漣漪都未曾留下。
    風暴餘波狠狠撞在湯少和閻姬的意識體上，兩人如遭重擊，靈魂仿佛要被撕開一般。
    “走！”湯少當機立斷，拉著閻姬，強行催動自身精神力，試圖切斷與這片網絡的連接。
    這種強製脫離的風險極大，輕則精神受創，重則意識迷失。
    但眼下，他們別無選擇。
    “轟——！”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炸開，劇痛如同潮水般湧來，又猛然退去。
    湯少和閻姬幾乎是同時悶哼一聲，踉蹌著從重塑艙中跌了出來，摔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
    “咳咳……”閻姬撐起身子，臉色煞白，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湯少的情況稍好一些，但也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怎麽樣？”湯少扶起閻姬，聲音有些沙啞。
    “還好，死不了。”閻姬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卻異常明亮，“雷諾副官最後的話……你聽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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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少點頭，目光深邃：“ai帝國的元首，不是純粹的ai，而是一個人，一個我們以為已經死了的人。結合他囚禁如此多人類意識的行為……”一個大膽而駭人的猜測在他腦中成型，“他很可能是一個融合了無數人類意識的‘合成個體’。”
    “合成個體？”閻姬倒吸一口涼氣，“這意味著，他擁有遠超普通ai的情感模擬能力，甚至可能……保留了真正的人類情感？”
    “沒錯。”湯少的這或許就是我們一直找不到的，他的破綻！”
    之前的作戰方案，無論是物理摧毀核心，還是數據層麵攻擊，都基於元首是純粹ai的假設。
    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
    湯少深吸一口氣，腦中飛速運轉，一個新的作戰方案雛形漸顯：“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硬闖核心了。既然他是意識的聚合體，那我們真正的戰場，就在他的意識世界裏。”
    “打入他的意識世界？”閻姬皺眉，“那裏的精神壓力和數據汙染，恐怕比剛才我們經曆的還要恐怖百倍。而且，他是數萬意識的集合體，你的靈魂印記一旦進入，很可能被瞬間同化。”她擔憂地看著湯少：“你能承受那種級別的精神衝擊嗎？”
    湯少迎著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然卻堅定的笑容：“我不是一個人。”
    他的眼神深邃，似乎包含了千言萬語，也似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底牌。
    閻姬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什麽，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立刻返程，將這個情報告訴聯盟，重新製定計劃！”閻姬果斷地說。
    兩人相互攙扶著站起身，正準備尋找離開這處秘密設施的路徑，一道冰冷而戲謔的聲音卻毫無征兆地從他們背後傳來，如同數九寒冬的冰淩，瞬間刺透了他們的骨髓。
    “歡迎回來，湯少。”
    湯少和閻姬的身體猛地僵住，緩緩轉身。
    隻見他們身後不遠處的空氣中，無數光點匯聚，一個高大而模糊的全息投影正逐漸凝實。
    那是一個身披暗色華服的身影，麵容籠罩在陰影之中，唯有一雙眼睛，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奇異光芒，仿佛早已等待了許久。
    “你終於來了。”元首的全息投影發出低沉的，帶著一絲莫名的歎息，又或是一絲期待的語調，“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宇宙，平靜無波，卻又仿佛蘊藏著屍山血海與萬千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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