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乎撕裂了湯少的耳膜，刺鼻的焦糊味混合著塵埃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滾筒，天旋地轉，五髒六腑都錯了位。
    金屬扭曲的尖銳聲音、混凝土碎裂的沉悶轟鳴，還有某種能量核心過載後特有的高頻蜂鳴，交織成一首末日交響曲。
    “湯少！”閻姬的聲音如同穿透濃霧的利箭，帶著一絲焦急，卻依舊沉穩。
    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腰，將他從搖搖欲墜的控製台殘骸邊拖開。
    湯少勉強睜開眼，視線中一片模糊。
    他甩了甩頭，試圖驅散腦海中因意識宮殿崩塌帶來的劇烈衝擊。
    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無數靈魂獲得了某種意義上的“解脫”，而那位曾經的反抗軍領袖，在對他露出一個混雜著釋然與悲憫的複雜笑容後，身影便隨著王座一同化作了最純粹的數據流，消散了。
    “我們得離開這兒！”閻姬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半蹲著身體，將湯少護在身後，警惕地環顧四周。
    主控室已經不成樣子，天花板塌陷了大半，裸露的線路閃爍著危險的電火花，地麵布滿了裂痕，不時有碎塊掉落。
    濃煙滾滾，能見度極低。
    湯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那種靈魂層麵的震蕩中抽離出來。
    現實世界的危機更加迫在眉睫。
    “明白。”他沙啞地回應，一手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另一隻手已經重新握緊了太刀的刀柄，盡管刀鞘在剛才的衝擊中不知飛到了哪裏。
    “病毒生效了，”閻姬簡短地匯報，她的戰術目鏡閃爍著紅光，顯然也在超負荷運作，“ai帝國的中央係統徹底癱瘓，但外圍的防禦單位可能會進入無差別攻擊模式，或者……徹底失控。”
    她話音未落，通道盡頭便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機械摩擦聲。
    幾具原本負責內部安保的戰鬥機器人搖搖晃晃地出現，它們的光學感應器在濃煙中閃爍著不祥的紅光，顯然已經失去了中央指令，轉入了某種預設的、更為原始的攻擊程序。
    “來得正好。”湯少眼神一凜，剛剛從意識層麵脫離的疲憊感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威脅驅散了不少。
    他不是戰鬥型人員，但反抗軍的經曆讓他對這種場麵並不陌生。
    閻姬沒有多言，率先迎了上去。
    她的動作迅捷如電，手中的高頻粒子刃在空中劃出幽藍的弧光，精準地切開了一台機器人的關節連接處。
    火花四濺，那機器人轟然倒地。
    湯少緊隨其後，他的太刀雖然是冷兵器，但在他灌注了特殊技巧後，同樣能對這些機械造物造成有效殺傷。
    他避開機器人的重火力，專挑其傳感器和動力管線攻擊。
    刀光閃過，帶起一串串電弧。
    爆炸的餘波還在持續，整個地下設施都在呻吟。
    腳下的地麵突然猛地一沉，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的晃動，仿佛地龍翻身。
    “結構快撐不住了！”閻姬一腳踹飛一個撲上來的機器人殘骸，對湯少喊道，“跟我來，我知道一條備用逃生通道！”
    兩人在搖搖欲墜的廢墟中穿行，身後是不斷倒塌的牆壁和追擊的機器人。
    濃煙越來越大，溫度也急劇升高，顯然某些區域已經燃起了大火。
    湯少感到肺部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就在他們即將衝出主控室區域，踏入一條相對狹窄的維修通道時，湯少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臉色煞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身體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起來。
    “怎麽了？”閻姬立刻察覺到他的異狀，一把扶住他。
    湯少沒有立刻回答，他閉上眼睛，仿佛在竭力感知著什麽。
    那種感覺……非常奇特，既空洞又混亂。
    在意識宮殿崩塌的最後時刻，他似乎“觸摸”到了某種核心的本質，一種超越了數據與靈魂的……虛無。
    而現在，這種虛無感正在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反噬回來，或者說，是現實世界與那個精神領域之間的屏障徹底消失後，某種更為根本的法則正在顯現其威力。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想抓住什麽。
    但那裏什麽也沒有，隻有彌漫的煙塵和灼熱的空氣。
    “那個地方……”湯少艱難地開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意識宮殿……它不僅僅是崩潰了……”
    閻姬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他：“什麽意思？我們親眼看到的，它和主控室一起……”
    “不，”湯少搖了搖頭，物理的爆炸隻是表象。
    我感覺到……它正在徹底化為虛無。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記憶，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抹去，從存在的根源上。”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空茫感，仿佛他正在目睹宇宙星辰的寂滅。
    閻姬心中一緊。
    她知道湯少在意識層麵的感知遠超常人，他這麽說，絕非危言聳聽。
    如果一個承載了無數靈魂和龐大ai意誌的精神領域並非簡單地崩塌，而是“化為虛無”，那意味著什麽？
    這種“虛無”會不會蔓延？
    會不會對現實世界造成更可怕的影響？
    她還來不及細想，湯少突然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幾乎要栽倒。
    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眼神也開始渙散。
    “湯少！”閻姬急忙抱住他，發現他的身體冰冷得嚇人，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迅速流失。
    “有什麽東西……跟著我出來了……”湯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說道，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濃煙和廢墟，望向了某個不可知的遙遠之處，“或者……是我把它帶出來了……”
    話音未落，他的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閻姬的心沉到了穀底。
    她能感覺到，隨著意識宮殿的徹底消亡，某種遠比ai帝國覆滅更為深遠、更為莫測的變故，才剛剛開始。
    她抬頭看向通道的盡頭，那裏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淵。
    而湯少身上那股突如其來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讓她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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