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身法弗敢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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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劉讓,你說誰是亂黨細作啊。”
宮扶言從薑楠房間的窗口探出半個身子,瞧了一眼雪地裏的廷尉們,她灰白的發絲隨風飄揚,神色慵懶。
站在雪地裏的劉讓見到此人,忙雙手作揖,態度轉變,欠身行禮道:“不知宮大人在此,劉讓失禮了。”
“小劉讓,這兒交給我了,你們先回去吧。”宮扶言說道:“細則我會整理好,親自送到廷尉,交給曹正監的。”
“可是大人……”
“難不成小劉讓是不信任我的勘察本領?”
“怎會,劉讓怎敢質疑宮大人本領,隻不過。”劉讓執著劍,瞧著二樓的宮扶言,說道:
“隻不過大人您如今已不在廷尉任職了,這裏的事您不好管,我也不好回去複命,還望大人體諒。”
“我如今是義王門客,是受義王令來此調查,手續齊全,要不你回去讓曹正監問問義王?”宮扶言眸子一眯,“說到規矩二字,我記得廷尉府有句話:‘執道者,身法而弗敢犯。’我倒想問問劉讓,你是以什麽立場要抓捕這兒的百姓?”
“我……”
“手續齊全麽?可有證據麽?她們有阻礙你調查麽?”宮扶言一連三問,將劉讓問住,他漲紅了臉,不知如何回答。
今日來此發難,他的確是私下受命而來。
廷尉府如今熱鬧的不行。
前些時候抓了溫穗衣,如今又關了瞿是非,這兩方都得罪不得,可偏偏瞿是非落了下風。有人證指向他有加害溫穗衣之嫌疑。
曹正監哪方都不敢得罪,告病在家。可他在家也不閑著,暗戳戳的也不知是通過誰的提點給他下達了一個餿主意——
“聽說這兒有位義王極其上心的姑娘,若把她也抓了,三方勢力都在廷尉之中或許更好做掣肘。”
便吩咐他來這座小院,讓他找個由頭把這兒的人都給抓起來。
劉讓雖覺得有些冒險,但想想的確沒法子了,總不能真給瞿是非定罪?還不如抓了義王在意的姑娘,交給上頭的人。何況此事也與他無關,他隻是聽命而已。
曹正監有一身膽,那是在長安城裏出了名的。
畢竟當年他上位便是靠他一身膽,拚了一拚,才把眼前的宮扶言給擠出了廷尉府。
卻沒想到,劉讓在這兒又遇到了離京多年的宮扶言。
“她們也是受害者,昨夜忽遭劫難,你身為父母官,不想著如何安撫百姓,卻在這兒給百姓扣帽子欲要抓捕她們。我倒是想去廷尉問問那曹小子,廷尉府何時變得如此!”宮扶言再次質問。
宮扶言今年六十九,十二歲跟在先王身邊,為官四十六載,先王薨逝之後離京六年。
因此,她深諳為官之道。
該講理的時候講理,理不夠的時候說義,實在不行,還能把事情往大了說。就看廷尉府受不受得住。
劉讓雙手作揖,深深地行禮,麵上帶著討巧的笑容,說道:“大人此話言重了,是劉讓思慮不周。既然大人在此勘察,廷尉府便留下兩人協助大人一二,就不勞煩大人多跑一趟廷尉府了。”
此人不能回廷尉,那兒有太多人都是她一手帶出。當年曹正監將她擠走,已然惹出了眾怒,若他此刻沒處理好,還在廷尉正混亂的時候讓她回去,豈不是給自己造成裏外不是人的局麵。
說完,他恭恭敬敬地欠身,隨後看了一眼此行隊伍裏最不起眼的兩位新來的,讓他們留下。
接著,他慢慢地退出薑楠的小院。
薑楠小院外的巷子裏,一位入廷尉府時間不久的新兵好奇地問起:“劉大人為何會對一位老女人如此恭敬?”
劉讓聽罷,他當即停下,轉過身反手給了這個人一個響亮的耳光,把屋簷上的雪都震落不少。
“你可知你口中的人是誰!”
說到此,他又想起如今的廷尉府,自宮扶言離開後,人員換了許多,這些年進來的新兵全是朝中各家運作送進來的。不由得感慨這些新人的腦子新鮮,被家中保護太好,不知事態嚴重,隻知玩樂。
他咬著牙,一時氣憤打了這個掌管造陶瓦的右司空家小公子,他心中擔憂,怕被右司空告狀,但打都打了,還能怎樣,他唯有解釋道:“我問你,你可知當今聖上姓什麽?”
右司空的孩子捂著臉,委屈地回答:“姓商。”
“此人姓宮。宮商角徵羽,她的姓,是先王禦賜的!還排在‘商’字一姓之前,若沒有潑天的恩德,先王會賜予‘宮’字一姓麽!”
右司空家的孩子委屈地點了點頭。
劉讓繼續說道:“聽聞當年先王從戎被困山水關,是她救了先王。先王薨逝之前,最後見的人亦是此人!因此她雖辭官,但連當今聖上都得禮讓她三分,喚她一聲阿姊!”
“我今日打你,是救你一命。若被有心人聽去,告到禦前,我怕你一家老小都得被牽連。若不信,回家問問你爹去,說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喚了宮大人那個稱呼,看你爹是如何揍你。”
劉讓見這少年聽懂了,他負身回望這座院子。
厚厚的白雪堆砌在漆黑的屋簷上,將其原本的底色掩蓋。落著雪的柿子樹,樹杈上垂著一顆顆橙黃橙黃的柿子,它們鑽出牆外。
靜謐、悠然,卻又隱隱的彰顯著什麽。
他心中疑惑。
他們都說先王薨逝之前最後見的是宮扶言,所以宮扶言手中有先王給她的密令,密令之中寫得是魏國真正繼任大統的名字。
魏陵王這些年的享福,隻是先王感念他在吳國為質的苦難而彌補他的。
因此,自先王薨逝,宮扶言在廷尉府又被曹正監排擠以後,她便辭官離京遠去。
這期間,不知多少勢力在這些年來一直在秘密尋找她,想知道她手中究竟有沒有先王密令,然而一直一無所獲。
今日她忽然出現在長安,又說自己是義王門客。
劉讓這些年來,總能站對陣營且在各種時候偷摸求生,因此他敏銳的嗅到,這魏國怕不是要易主了吧。
他捏了捏後腰上的長劍,走在去往廷尉府的路上無比的沉重與謹慎,畢竟留給他的時間,僅剩下這一路了。
一旦到了廷尉府,他必須得做好抉擇。
他走了幾步,最後還是折回薑楠小院的門外。
他深深地歎氣,接著又一次敲響這座小院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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