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高萱猶豫半晌。
    她明白，商歸身份特殊，他一旦離開長安，商暉自會不安。想著，他會不會和林氏合作，他會不會同邊境的虎賁軍合作。
    林氏特別，魏國邊境的虎賁軍也不遑多讓。
    這是一支可以決定魏國王位的軍隊，設立之初便是君王商別離和溫家為了讓後世居安思危而擺出的一道陣法。
    就像是無時無刻懸在魏國君王頭頂上的一把利劍。
    隻要他們得知君王有危險亦或者君王不仁道，他們的將領便可有權與商氏宗廟一同，無召入長安清君側。
    高萱徐徐說道：“那陛下會懷疑臣麽？臣祖籍吳國荊遊，但師承楚國東錦荀夫子。臣也是外姓之人。”
    “會！”商暉坦誠笑道。
    “高萱，為君之道本就如此，寡人也不想的。”商暉緩緩起身。他來到窗邊，眺望著外頭燈火通明的長安城。
    “我是看著這個國家變得如此之富饒。”
    此刻，商暉不再用孤家寡人自稱，“既然，我肩上已然承擔了這個魏國，那我自要慎之又慎。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危機也不能有！”
    這番話聽得高萱微微頷首，表示認同。但細細想之，高萱又搖了搖頭。
    話是認同。但商暉對待的那個人，高萱不認同。
    以溯洄的能力，若他真想要攪亂魏國上下，從商暉手中拿回想要的，他輕而易舉。
    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選擇，畢竟是讓好不容易和平的魏國再大亂一次。他對魏國有情，他絕不會這般做。所以，他才把自己逼得這般難行。
    多年前參軍虎賁軍便是他在魏國的底氣，溫家從此與他交好。而他又曾入歡都救下溫穗衣，溫家欠他人情。虎賁軍的鄭訴將軍下個月便要功成身退，上任的很有可能是禇複。
    這是其一，他有魏國兵權，又有氏族溫家支持。
    其二，趙國崔九、楚國李丘瀾與他是好友，他一但有反的心思，即使楚國無兵提供，但趙國的厲萬蘇可不簡單。何況，還有吳國的吳念清在。這段時間，吳念清一直借敘舊的名義與吳國君王書信往來。
    其三，他又是林氏如今的信仰，那群似鬼似魅，活在黑暗之中的林氏刺客，將會成為他的私兵。
    其四，當年他商暉如何上位，那些當時在場的人都沒死絕，都知曉有兩份詔書！
    商歸名正言順！！
    商暉如此為之，豈不是逼著他商歸為了自保反了？
    這是一步愚蠢的棋！不籠絡人心，卻逼著人造反？！讓魏國再陷囹圄？
    他是受了誰人的啟示？
    高萱忍不住地看向商暉，一心二用細細思索著細節。
    商暉則是繼而說道：“你以為這件事我安排的？其實，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他若留在魏國，我自會保他一世平安無虞。可他離開魏國，踏入楚國東錦城，他就成了多方勢力必爭之人。誰都會想拿他作為借口，連林氏以往的神明林不缺，也需要一個新的神明死去，才能重生！”
    商暉冷笑一聲，“他的母親林綰綰，那些想要離開沼澤的林氏族人，楚國的、魏國的，甚至還有沈一正！”
    “沈師叔？？”高萱詫異的重複。
    “沈一正猜到了商歸會為了薑楠入局。因此在薑楠來的第一天，引導著他們重新認識，重新建立羈絆。高大人可知道棋局裏麵，有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後生麽？溯洄就是這招棋子，是沈一正親手將其剝離，又親手落下的。”
    高萱猛地抬起頭，想起了今年的正月初六。
    她當時還以為沈一正這麽好心，打算撮合商歸和薑楠了。
    卻沒料到，竟是讓失憶離開局勢的商歸重新對薑楠感興趣，所以才會在當時說了這麽一番話，引導著薑楠說出了為商歸的那些話！
    “小師弟！！”高萱趕忙慌張地起身。
    怪不得局勢這麽古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切矛頭從不是薑楠，而是小師弟商歸！商歸他有危險！！他被沈一正拿捏了！！！！
    正如沈一正的每一次陰陽落子一般。
    他深知人心，尤其是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弟子商歸。
    此局明著是薑楠不得已身在局中，實則暗地裏是讓商歸步步深陷！！
    而薑楠，從此離開局勢。
    “好一招…偷天換日！”高萱雙手支在案桌上，戚戚地笑了一聲。
    “陛下，陛下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她紅著眼眶問起。
    “不過是借勢而行的，一個過路人罷了。”
    商暉徐徐回答道：
    “行路過程之中，我發現船上漏水，但我很快便要下船，因而隱瞞不說，看著那艘船，越陷越深。從此以後，魏國將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楚國！！”
    高萱顫抖著緩緩坐下。
    理智告訴她。
    沈師叔死前留下的這局棋，妙極了！！
    然而感情上——
    “小師弟…又何其無辜啊！！沈師叔怎麽忍心這般對他？”
    “你以為他不知道？當他恢複記憶，那便可以選擇了。”商暉歎氣，隨後搖了搖頭，轉過身欲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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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萱見此，趕忙從懷中取出楚國的玉璽。繞到商暉的麵前，重重地跪在地上，雙手托舉，她哽咽喊道：“這是楚國李殿下托人送來的楚國玉璽。求陛下，求您，給一條生路！！”
    溯洄怕是不想要拚一把了。
    高萱再如何心狠，還是狠不下這顆心。
    當初說好的，一切為了魏國，她和小師弟會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彼此，讓對方肆意的下人命棋。
    但，但她同樣答應過薑楠，若真要用小師弟的性命換什麽，她一定會幫忙為溯洄找一條生路。
    這局棋她已然看清楚了，她不忍心…還是不忍心……
    “求陛下，求求陛下…保住溯洄！！”
    隻要魏國君王明確的表示，商歸乃是他商氏血親，誰敢冒犯，他魏國絕不饒恕。也需要他與所有在外的魏國暗子們表示，不可傷害商歸。而不是如現在這般，態度曖昧不明，讓其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底線，冒犯商歸。
    高萱，隻求這個。
    商暉垂眸打量著高萱手中的精致匣子，他伸出手緩緩打開，瞧見裏麵柔軟的墊子上靜靜地躺著一枚方形玉玨。
    商暉抬手撫著玉玨。
    這枚玉玨乃是千年前周天子分封諸侯賜予的，商暉身為魏國國君也有一枚。
    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名正言順的意思。
    當他們魏軍舉兵攻打他國，他國君主若是想投降，皆是會攜著這枚玉玨出城。
    如今，魏國宮宮闈擺著玉玨的書房裏，就差吳、韓、楚了……
    商暉唇畔緩緩一勾，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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