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三層高的閣樓。
    薑楠被關在最頂上。
    她雙手搭在窗沿，注視著底下那片民居，一處又一處著火。
    她眉頭緊緊蹙起，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林驚羽則是同樣雙手搭在聽潮閣二樓窗沿，注視著底下成了人間地獄。
    商溯洄，你還不打算出來麽？
    他冷笑著。想到。
    你再不出來，我們就要殺入宮闈了！
    他腳尖一點，飄搖而下，落在眾多林氏族人之間，與他們一道，緩緩而行。
    宮闈的鳳儀宮。
    沈屈幾次想離開，皆被身邊的葉丞相給按了下來。
    “沈家主，如今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可不想你身首異處啊！”
    沈屈忙和站在高處的沈淑喊道：“阿姊，沈家不要了麽！”
    沈淑冷靜地判斷。
    若薑楠說的沒錯，還有一位穿越者是漏網之魚，策劃了這樁毀滅一切的事情，那，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不如借林氏的手，殺死全部的沈氏一了百了。
    “阿姊！！那是我們的同族啊！”
    “阿姊！！！！”
    沈淑冷眸瞥了沈屈一眼，“坐下！別讓我動手。”
    沈屈雙眸含淚，跪在了地上，“阿姊？？”
    在沈淑看來，沈屈是一位好用的人。他聽信她的，願意成為她的刀刃。控製林氏，布局歡都，甚至連船隻的事情他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是一位機靈又忠誠的狗。
    這麽多年來，操縱他這把刀習慣了，沈淑若就這樣舍棄還真是有些不舍。
    畢竟，如今的局勢，就怕底下的各家聯手。何不留下沈屈，畢竟多一把刀。若到最後林氏進到宮裏，她還能推沈屈出去，拖延時間。因而，他必須得留下來！
    ……
    “林氏怎麽回事？”在珠女橋以北的琳琅趕忙問起。
    那些護送她離開的護衛連連說道：“他們瘋了！”
    ……
    “瘋了？”坐在屋簷上的裴卿，穿著一身的喪服，聽見孫隸來報。
    他趕忙召集眾人去往城門口。
    “他們既然要算賬，但百姓何其無辜啊！”
    ……
    左邊眉毛上有一顆黑痣的胖管家遙遙地聽見遠處傳來聲響。
    他立即招來手下，去往各家府上通報，有敵襲！
    然而，多年安穩的沈氏各家府上，聽到“敵襲”二字，不由得笑著不當一回事。
    “敵襲？”七爺府上，沈蕪的父親問起。
    “是誰打來了？”九爺的府上，沈喬和沈康的父親笑問。
    “吳國的，還是魏國的？”五爺府上，沈鶴的父親打趣。
    ……
    然而這個國家，最先成為火海的，卻是漳州城。
    高詠歎抱著母親，仰望著四艘巨輪在夜幕之中緩緩而來。
    巨輪上麵，林韶光捏起一枚漆黑的球狀物體，交給身邊的小廝，“這是主公新研發的武器，裏麵灌了石脂水，你們試試，很有趣的。”
    他坐在輪椅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座被譽為最難攻下的城市，看著它一點點的被火點燃，繼而愈燃愈烈。
    渾身火的高許意拍打著身上的火爬出，“林韶光，林韶光你騙我！！你說我幫你拿下漳州城，你便會娶我！”
    高許病喘著氣，看著自己的妹妹趴在地上嗚咽地痛哭，她搖了搖頭，“真是愚蠢！男人怎會可靠！”
    說著，她推了一把高詠歎，“阿歎，想辦法帶著歡都打手逃出漳州城，去到東錦城報信！”
    “娘？”
    “說了，我不是你娘。你爹是我阿兄高許憎……你要去報信了，才能……才能報仇啊！”
    高許病笑了一聲，揮手招手歡都的打手。
    ……
    “外麵，發生了什麽？”
    東錦城。
    坐在稻草堆上的商歸回過頭，看向隱隱傳來聲響的方向。
    幫商歸解鎖的莫數回答道：“計劃有變，林氏族人離開塔樓之後，並沒離開，而是被林驚羽率領著要去屠城！”
    若不是林氏大鬧，在沈屈府上的這些林氏去到門口守衛，他怕是沒機會進來。
    商歸抬起眸子，“怎麽會？”
    他們說好了，若他出事，讓林驚羽和袁道人趁機帶走林氏族人，怎會選擇屠城？
    “袁道人呢？”
    商歸起身，卻站不穩地踉蹌了一下。
    他趕忙扶著牆，垂眸凝視著自己手腕上的傷痕，又嗅了一下鼻子。
    被施針過多，他好像沒有忘記薑楠，卻失去了一些…一些感知。
    “我發現計劃有誤，便去到珠女橋以北你的小院，發現袁道人死了……”
    ……
    長夜難明。
    李丘瀾坐在屋簷上，悲涼地注視著東錦城上下。
    東錦城除了火，便是滿地的屍骸。
    四周是停不下來的呼救聲。
    阿飛停在一側，他身後跟著許許多多的護衛打手，他知曉得保護殿下。
    可是外麵，外麵……
    “阿飛，去救人吧。”他眼尾滑落淚珠。
    他，果然還是無法放下。
    盡管幾次三番遭到他們的背棄，李丘瀾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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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救多少救多少，讓他們離開東錦城。”
    “還有別忘了得去金吾衛的詔獄，那兒有很多無辜的百姓。”
    ……
    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葉仲舒渾身是血，尤其是雙手。
    她血淋淋地走在東錦城六月初的街道。
    林驚羽殺了很多人，但並未殺她。
    她顫顫巍巍，漫無目的，慘白的唇畔卻一直在呢喃。
    若有人能靠近細細聽之，應當會聽見她在說些什麽。
    隻不過現在的諸多百姓，他們正匆匆逃命。所有人都自顧不暇，誰還會在意他人呢！
    ……
    “烈文辟公，錫茲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
    ……
    “無封靡於爾邦，維王其崇之。念茲戎功，繼序其皇之……”
    ……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辟其刑之……”
    ……
    “於呼前王不忘……”
    ……
    ……
    千年前的大周朝。
    四方安定。
    那位過段時間便要去往大陸最東邊的男子。
    他躬著身，手上捧著周王賜予的玉玨，耳邊傳來悠悠的頌聲。
    這是周王繼位之後，祭祖當天，勸誡諸侯不要忘了先輩功績和讓諸侯不要忘了大周是如何平定天下的詩。
    這首詩，既是安撫，也是威脅。
    讓當時的他心生畏懼。
    他不願戰火再次發生，這場近乎是毀滅百姓家園的戰爭他不願再看到。
    因而他一直銘記——周王是君，而他是臣。
    他會為君守好最東邊的城邦，讓自己的子子孫孫效忠——大周！
    ……
    然而千百年後的如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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