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我望著手中的紅蓋頭有些迷茫，此刻的我身著狀元紅袍正與我心心念念的蘭兒成婚。
    “狀元郎要盯著妾身看到何時？”
    蘭兒看著我愣愣出神不由嗤笑一聲，我回過神來，周圍的場景陌生又熟悉。
    紅燭搖曳，這是我精心布置的婚房，此刻的我正與蘭兒拜堂成婚。
    她鳳批霞帔，精致的妝容美得盛世芳華。
    我牽著她的手與她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後我迫不及待地將她打橫抱起，步入洞房，這一刻我等了十年……
    “墨夫人……”
    “蘭兒可知這一聲墨夫人，我偷偷演練了三千遍……”
    我與蘭兒喝了交杯酒，看著她絕美的麵容，我不禁看癡了。
    “蘭兒你真美……”
    她嫣然一笑，美得驚心動魄。
    我情不自禁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牆上的光影在燭光下跳動著，我與蘭兒入了洞房，在這如夢似幻的新房中，我與她恩愛纏綿。
    我看著她身下麵色潮紅的她，心中的憐愛更甚，此刻的她終於完完全全屬於我了……
    曖昧的喘息聲將婚房填滿，正當我沉淪在與她繾綣的溫存中，一聲夜啼打破了我們的夢。
    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扭曲起來，身下的蘭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摟著我的脖頸留下最後一吻。
    她的吻帶著無盡的眷戀與不舍，最後她咬破了我的舌尖，輕聲道：“夫君，我走了……”
    “夫君可不要忘了妾身……”
    我望著她，滿是不解，她這話是何意？
    莫非蘭兒要離開我了？來不及等我細想她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周圍的場景驟然坍塌。
    五更的梆子聲將我從夢中拽醒。
    如夢初醒的我滿是悵然，我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蘭兒，可她卻再也沒了動靜……
    她真的離開我了……
    我這才意識到，昨晚夢中的洞房花燭夜，是她殘留的魂魄入了我的夢……
    隻為了……
    了去我今生唯一的憾……
    那一刻我心中唯一的光，徹底消失了……
    我失去了此生唯一的摯愛……
    我自幼喪父，母親一個人將我養大，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日子過得昏暗無光。
    可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灰暗的生活，她從未嫌棄我的困苦。
    她家境優渥，父親是舉人，是私塾裏的教書先生，也稱的上是書香門第，可偏偏這樣的她卻從未嫌棄過我。
    她從未對我有過任何偏見，也從未貶低過我，甚至我被學堂裏的紈絝子弟欺負時，她也是第一個衝出來護著我的人。
    她是我唯一的光……
    可如今……
    世上再無人像她這般愛我了……
    我抱著她靜靜坐在老桃樹下，風似乎也讀懂了我心中的苦痛，發出陣陣嗚咽的哀鳴。
    風裹著桃花打在臉上，我抱著蘭兒坐在老桃樹下，聽著枝椏在頭頂發出嗚咽。
    她指尖還留著未消散的溫度，我卻知道再也等不到她睫毛輕顫的模樣。
    還記得她臨終前氣若遊絲，說桃樹下埋著給我的信。
    我將她冰冷的身軀安置在樹下，隨後將信件刨了出來。
    此刻那些帶著淚痕的信紙正散在腳邊，每一個字都像滾燙的烙鐵，在我心口反複灼燒。
    每一封信我都仔仔細細閱讀了不下十遍，看著她寫的一封封血淚書，我的心早已被這蝕骨的相思焚燒殆盡。
    這些年分別的時光，她每時每刻都備受煎熬。
    那些孤寂又痛苦的日子裏，她隻能通過回憶我來支撐自己活下去……
    “蘭兒，你說相思蝕骨，可我何嚐不是？”
    我將她輕輕放在樹根旁，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穩住顫抖的手。
    那些信裏字字泣血，寫滿了她獨自熬過的孤寂歲月，我不在的日子裏，她靠著回憶我們的過往，在病痛與思念裏反複掙紮。
    “蘭兒，若有來世，我定不負你……”
    蘭兒死後，我把她的屍身安置在舊宅，跑遍京城尋來最上等的檀木為她做棺，將一切準備就緒後。
    我進宮向皇帝辭官，我沒見到皇帝，但我將官印交給了吏部尚書。
    當我捧著官印站在宮門外，看著吏部尚書驚愕的臉。
    曾經要好的同僚想勸我三思，可我去意已決，我隻想快些回去，回到她身邊。
    回到蘭兒身邊時，夜裏挑燈，我親自為她縫製嫁衣，針腳細密得像她往日繡帕子的模樣
    我曾答應過她，要娶她為妻，如今也該履行我的諾言了……
    “蘭兒……今日我們大婚……”
    我捧著胭脂盒，指尖撫過她蒼白的臉頰。
    眉筆在她眉心輕點，恍惚間仿佛回到年少，她總愛靠在窗邊，任我笨拙地擺弄她的發簪。
    我看著她緊閉的雙眼，為她細細梳妝描眉，從前她總嫌棄我為她畫眉畫得醜，為此我還特地對著銅鏡偷偷練習了三年……
    可如今卻再看不到她嗔怪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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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的眉，我畫得極為認真。她若是看到了，定會十分歡喜吧……
    隻可惜，這是我為她最後一次畫眉了……
    我為她穿上層層疊疊的嫁衣，為她戴上鳳釵，每一步都親力親為。
    給她穿上層層嫁衣時，我的眼淚滴在她襟前，暈開小小的深色痕跡。
    她盛裝躺在棺槨內，她的模樣是那麽的恬靜……
    仿佛隻是睡著一般……
    我在棺內鋪滿了她最愛的桃花。
    隻差最後一步了……
    我走到桃樹下，為她刻下墓碑，那是我們的墓碑……
    我握著刻刀的手在石碑上鑿出“墨氏夫婦之墓”，石屑落在肩頭，混著未幹的淚。
    我將棺槨緩緩放入已經挖好的墓穴中，我抱著她躺入棺材中，如同抱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肋骨簪刺穿我心髒的瞬間，我竟感受不到一絲的疼，這點疼痛對我來說，甚至不如蠱毒的萬分之一。
    鮮血滲進她的嫁衣，恍惚間又看見夢中紅燭搖曳，她笑著喚我“夫君”。
    鮮血不斷湧出，我抱著她的力道又緊了幾分，像是要將她融入我的骨血裏。
    我望著她，滿足地笑了……
    ……
    忘川河畔的曼陀羅開得妖冶，我踏著花瓣走向奈何橋。
    我看到她身著嫁衣在奈何橋上佇立，我踏著曼陀羅花瓣走到她身後，她望向我的眼神裏滿是不可置信，她眼底泛起淚光。
    我似從前一般笑著對她說。
    “蘭兒，我來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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