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發問，饒是胥池，也怔愣了幾秒。
    “大哥跟老三還在外麵，你不說，我不介意把他們喊進來。”
    “隻告訴我和讓所有人知道，你知道怎麽選。”
    “老三和胥白這張嘴你也清楚，我不保證他們能瞞過塗窈。”
    不等他反應，南柯又立刻接二連三地拋出幾句話。
    胥池輕笑了一聲，避開他溫和又冷漠的目光。
    他一早就說過，塗小毛的三個哥哥，南柯是唯一一個跟她智商不相上下的人。
    塗小毛的固執像水流一樣堅韌，而南柯則是鋒利尖銳的刀刃。
    每一句每一個字眼都精準斬斷了他“狡辯”的可能。
    在南柯轉身要把塗朝夕和林樾叫進來的一瞬間，胥池無奈出聲：
    “……氣運。”
    “是氣運，天道用我的氣運鏈接了這兩個世界。”
    南柯渾身一僵。
    久違的兩個字就這麽落到了他的耳邊。
    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麽。
    南柯回過身，重新看向眼前這個虛弱瘦削的青年。
    “……這就是你身體虛弱的原因？”
    “四年前，塗窈是四年前消失的，你也是那時候身體又開始出問題，所以那個天道在塗窈離開後又找上了你？！”
    不用胥池再解釋，他敏銳到一下就串聯起了所有的訊息。
    等等，南柯忽然想到了什麽，眸光震動。
    不是四年前。
    胥池不是四年前才開始體弱。
    “你……”
    南柯眼前一片暈眩，艱澀地開口：
    “……胥白說過，你從小就身體不好，塗窈十六歲那年能回來是不是也是因為你？”
    胥池目光平靜，沒有否認。
    接收到了確定的答案，南柯卻忽然笑了起來。
    “……瘋子。”
    眼裏一點一點染上紅色，南柯喉結微動，輕聲道：“你比我還要瘋。”
    “你和塗小毛，確實天生一對。”
    看著不聲不響，但都膽大到用生命來賭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在意到底值不值得，最後又會不會成功。
    胥池也笑了，望進他複雜的眼神。
    直接控訴：“可你們這些做哥哥的，反倒喜歡幹擾我們做選擇。”
    南柯表情一瞬怔忡。
    胥池笑意微斂，緩慢地站起身。
    黑綢外套隨著他的動作落到座椅上，浮起一麵褶皺。
    胥池垂眼，隨手扶平，淡淡道：“這個世界一直很公平。”
    “起初塗窈想要你們活下去，於是她願意被送到陌生的世界。”
    “後來她想要好好活著，想要你們真正擁有自己的人生，所以她願意為了那個進度條努力。”
    “她想要所有人都平安，所以在當年那棟大樓裏，她也願意主動離開這個世界。”
    “這無關付不付出，隻是她的選擇，明白嗎。”
    “她在這些選擇裏汲取到了她想要的能量，收獲到了她想要的結果，對於她來說，就是值得的。”
    胥池重新抬眼，望進南柯怔愣的眼裏：“那麽我也一樣。”
    “這也是我的選擇。”
    他淡聲道：“我和塗小毛都有選擇的勇氣，承擔的能力，你們怎麽不能擁有坦然接受的勇氣呢？”
    “何況當年，換做是你們，未必不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不是嗎？”
    胥池走近了一步：“所以與其說你們不敢，還不如說你們其實是在不甘心。”
    “不甘心做這個選擇，付出，離開，承擔的人為什麽不是你們罷了。”
    可命運當頭，留下一線生機已經是天大的幸運，把時間浪費在誰付出得多，反思值不值得上，又有什麽意義。
    他看著眼前逐漸發散著冷意的青年，微微一笑。
    “抱歉，塗老師心理脆弱，我不方便說得太狠。”
    “你承受能力足夠，我就直接一些。”
    南柯：……
    ……
    南柯背過身，把眼裏的濕潤一點一點逼了回去。
    “我自己主動找上來的，你說什麽我都能承受。”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她現在是安全的嗎？”
    語氣沙啞但足夠冷靜
    胥池笑意微斂。
    ……還真是，他果然接受不了和除了塗小毛之外的聰明人對話。
    每個問題都問到了點上。
    他寧可聽塗朝夕眼淚汪汪地嚎兩句。
    再回過身，南柯明顯已經恢複了平靜。
    “四年前你說過，我們本該死在當年那場沉船事故裏，是天道把他們的氣運綁定到我們身上，我們才能活下去。”
    而後來在塗窈的幫助下，他們三兄弟都各自生出了自己的氣運，替換出了天道的氣運。
    “可當年塗窈消失之前，還剩下她的百分之十還沒替換出來。”
    如果天道的氣運一旦收回……
    南柯：“她會不會……”
    胥池立刻打斷：“不會。”
    “不管她有沒有生出自己的氣運，她都會長命百歲。”
    “……為什麽？”
    “因為……”胥池停頓了一秒，繼續道：“天道不準備再要這最後的百分之十，那些氣運永遠屬於她。”
    南柯：“什麽意思？”
    對視間，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就這麽湧了上來。
    南柯目光震驚：“你是說……天道把這些氣運送給她了？”
    話音剛落，他就這麽看著眼前的青年唇角浮起今天第一個毫無偽裝的輕鬆的笑意。
    胥池輕聲道：“是。”
    四年前，110主動找上他告知所有的真相。
    而在他答應再一次用氣運給塗窈搭建回來的通道後，110就主動分離出了那百分之十。
    無論塗窈在哪個世界，無論她選擇做偉大亦或是平庸的人，選擇簡單或是厚重的人生，她都不會再受到任何生命的威脅。
    這是110最大的一份偏愛。
    ……
    南柯心裏所有的疑惑在今天徹底解開了。
    “……這就是你遲遲不願意出現在她麵前的原因。”
    “你怕讓她知道，她現在的安穩，是你和天道的氣運換來的。”
    “你怕影響她做決定。”
    胥池眸光漸深：“……是。”
    “塗小毛太聰明了，我一點都不意外她會這麽早就發現兩個世界在融合。”
    “隻要我不出現，她的注意力會全部放在選擇留在哪個世界上。”
    “可隻要我一出現，她一定會探究融合背後的原因。”
    “我不敢賭。”
    塗小毛，一直是個善良聰慧的孩子，愛，歉疚，無一不是牽絆她的理由。
    這一次，他隻想塗窈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去走一條她想要走的路。
    ……
    天漸漸黑下來，塗窈看了眼時間，趕緊把狼牙送回了院子裏。、
    然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爺爺我走了啊！”
    保安室，老爺子看著她火急火燎的背影，哼了一聲。
    自打這狗來了，塗窈窈天天上班遲到。
    半個小時後，塗窈趕到了中藥館，熟練地鑽進了後院。
    這家中藥館的老板買了兩家商鋪，前後打通後，中間空出來的一塊荒地，被她建議種了一地草藥。
    除了老板要求的一批藥材，她還試著培育了一批改良珍稀藥材。
    長勢都不錯。
    塗窈蹲下來檢查了一遍，小聲嘀咕：“要是能大規模種植就好了。”
    “……要不就賣出去？”
    正好福利院過戶的錢還差一些……
    猶豫著猶豫著，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這段時間，她的手機脫離了擺設的作用，天天有人打進來。
    算算時間，大概是程桑桑，或者胥白。
    可拿起一看，是楚雲。
    塗窈眼皮莫名地跳了跳。
    接通後，焦急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
    “塗窈，你在哪兒？秦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