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霜海海邊正是正午，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海麵上，照射出一具具海族屍體。
    顧霜禦劍停於上方，這海麵臭氣和腥氣共同交雜鋪向周圍，全然沒有她離開之前蔚藍色清澈的模樣。
    海族死了這麽多，紫鮫定是凶多吉少。
    她對霜海的熟悉度沒有阿蟹高，隨即將阿蟹喚了出來。
    “王後，我聞到霜海的味道了，是已經到……”阿蟹的話語戛然而止，海麵上的情況映入眼簾，他張著嘴表情凝固，視線落在一具幹癟蝦殼上。
    “蝦子！”
    他蟹腳慌亂從銀雪身上掉下去，起起沉沉遊到那眼珠泛白的海蝦身邊。
    顧霜對他有印象，紫鮫身邊的蝦兵。
    當日跟阿蟹一塊護衛的他，已經成為一具風幹的屍體。
    眉間緊擰，顧霜將這些屍體全部收入倉庫進行解析，正常死在水麵上應該浮腫才對，但他們幹癟成這般，仿佛是被掏空了內髒，隻剩一具皮囊。
    片刻，靚仔驚道，【宿主，他們內部被放了卵。】
    屍體內部的情況被映射到顧霜眼中，海族屍體空殼中被堆放了數顆透明卵，這些卵中有一團團小東西在蠕動，那東西呈棕黑色，有著數隻小觸手，正是章魚的幼年形態。
    這些海族被當做培育的溫床放在海麵上風吹日曬，隻等孵化成功，便徹底成為無用的東西。
    一簇簇獸火出現在他們周圍，將屍體緊緊包裹。
    靚仔以為顧霜是想直接火化掉這些屍體以絕後患，剛想開口，卻見獸火鑽進了屍體的皮囊中，將那些還未孵化成功的小章魚們給燒個一幹二淨。
    【宿、宿主，你怎麽做到的？】它剛想說獸火大概燒不了，畢竟在鮫城中火係異能就對卵沒用，要不找音兒來解決，沒想到……
    ‘我想燒它，便燒了。’
    顧霜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靈識歸位，麵對阿蟹的疑惑，顧霜將章魚卵和屍體的處理告訴了他，他悲痛不已，朝著顧霜道謝。
    “王，會不會……”他朝顧霜懇求追問，“王一定沒事的對不對？”
    顧霜知道他現在急需一顆定心丸，音兒和星兒一樣，能夠感應到父親的安危，她沒有激動，就表明紫鮫沒事。
    “對，沒事。”顧霜拍拍他的肩頭，“下邊不知是何情況，你帶路，緊緊跟在我身邊。”
    “……好。”
    若不是不熟悉這海底的情況，顧霜也不會讓心神不寧的阿蟹帶路。
    他雖悲痛，但一入水眼神瞬間堅定。
    紫鮫懷孕期間將霜海淨化了一部分，因此海底宮殿和周遭都被重新修繕，去往宮殿的路上新增了許多顧霜未曾見過的東西，但它們都被保存完好，沒有被破壞，若不是海麵上的那些屍體，外人怕是都覺得這裏一切安好，什麽都沒發生。
    海底帶著蔚藍，祥和又寂靜，卻是連水獸製造的海底都不如，一點活物海洋生物都不存在。
    阿蟹左顧右盼，緊張得眼睛圓瞪，生怕周圍會出現未知危險。
    海底寂靜，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在阿蟹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周身被顧霜的靈力包裹，即使出現危險，顧霜也能第一時間將他護住。
    主殿和大殿都沒有人，阿蟹的心跳越來越快，恐慌時刻伴隨著他，讓他的眼睛發紅發青。
    “這是……”顧霜見他停下，環顧四周，貌似認出來了。
    “王的寢宮。”
    阿蟹指著床上那皺巴巴的痕跡道：“那便是王產下王女的地方。”
    整座寢宮，紫鮫的氣息在書案和床上最為濃鬱，顧霜站在床前，掃視著那抓、擰、扯的痕跡，細細一聞，上邊還有羊水和血水的味道。
    他當時……是在何種情況下艱難產下音兒的？
    盡管她跟紫鮫隻是合作關係，盡管音兒是他私自懷上的，但顧霜對他並不厭惡，反而在這些痕跡中看出了他的掙紮和奉獻。
    水球冒了出來，音兒落在床中心，她紫藍色的眼眸有了氤氳，“是父王的味道。”
    “音兒……”
    忽而，顧霜眼前的景象扭曲，視線恢複清明後，空無一人的床上出現紫色長發的鮫人雄性。
    床單被他的汗水打濕，他額前濕發貼臉，毫不影響那絕美麵容。
    是紫鮫。
    周圍沒有殺意，顧霜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她視線定格在紫鮫凸起的肚皮上。
    鮫人雄性甩動尾巴，床單皺得不成樣子，碩大的汗水和羊水打濕了床單，他蒼白的嘴唇被咬破，紅色暈染後顯得那張臉格外脆弱妖豔，隻聞他低吼一聲，腹部擠出了一顆五色卵。
    雄性喘著氣，不可置信卵的顏色，來不及細細感受卵的溫度，外頭傳來海巫的聲音，他瞬間緊張，將卵護在身後。
    顧霜手心緊握，若當時她在場，早就去找那族巫麻煩了。
    沒一會兒，族巫離開，阿蟹跑了進來，將音兒帶走。
    到這一步的畫麵，都和阿蟹說的一樣，但畫麵還沒結束，阿蟹帶著音兒離開後，門再次被推開，海巫氣勢洶洶穿過顧霜的身子，對著那假裝還沒有生產的紫鮫道：
    “王，屋外的守衛給你換了兩個懂事的，我再給你一晚休息，明日若還生不下來，我就幫幫你。”
    都說人的麵相會隨著心境而變化，顧霜剛開始見到族巫時，她慈眉善目，話裏話外恭恭敬敬，那是求人辦事的態度，而現在，她麵露凶相，盡管表現的恭敬，卻是不將紫鮫這個王放在眼裏。
    似乎早就知道她的為人，紫鮫閉了閉眼，唇瓣微動。
    盡管幅度很小，顧霜還是認出了那呢喃的兩個字。
    ‘顧霜’
    他在喊她。
    顧霜還以為他是看見了自己，可畫麵戛然而止，她再次睜眼，床上隻有音兒，耳邊還有阿蟹的聲音。
    “王後，我好像聽見王的聲音了。”
    顧霜輕揉眼睛，搖頭，“我沒聽見。”
    剛剛的畫麵應該是許久之前發生的，為何她會身臨其境般看見？
    不等她疑惑，阿蟹神情激動，“我真聽見了，就在這……”
    他著急慌忙走向床邊另一側，忽而一道黑影衝出，死死纏住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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