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見到的隻是一部分人，拋開被你殺了的蠻兵，老弱婦孺全部加起來，我們人口超過十萬。你看到了她們的身軀體格，但你知道放開吃要吃多少糧食嗎？
    你是好人，你很厲害，送來了一座小山的糧食。幾十萬斤？還是幾百萬斤？你算算一人能得到多少，你覺得能吃多久？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嚐過足夠的糧食之後，她們還能回到以前嗎？吃完了怎麽辦？
    就算她們省吃儉用，一人幾十斤也吃不了多久，吃完之後又怎麽辦？回到以前的狀態嗎？可現在是蠻王顯靈，她們會覺得隻要再來求蠻王顯靈就行了，蠻族千百年來的規律被打破，所有人會困在神像之前！
    你做了好事，道德滿足，還唾棄鞭笞了我們這些壓迫者。但你拍拍屁股走人之後，蠻族怎麽辦？
    或者你覺得殺的還不夠，去京城把我、把所有祭司都殺了泄憤，那以後蠻族又怎麽辦？”
    神香大祭司並非痛斥，也沒有怒喝，隻是平靜的質問。
    趙無極被整尷尬了，他還是太年輕，這些問題都沒有考慮過，純粹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做法，將來如何沒想那麽多。
    “唉……”
    神香大祭司長歎了一聲：“你一個外人都不忍見的場麵，我真的毫無人性嗎？有意殘虐他們嗎？
    我們被人類排斥，官府和修仙門派給我們限定死了，不能離開這片區域，不能騷擾到了人類，要不然滅了我們！
    蠻兵，是我去跟朝廷探討出來的方案。效果很好，才願意組建更多的蠻兵。我為什麽讓他們都去？為什麽不讓他們回來？除了掙取收入，他們可以常年吃飽飯！
    當初邊境之中，我為什麽不擇手段也要活下來。因為我們大部分男丁都被你殺光了，我如果也死了，蠻族活不下去的。到時候隻能衝擊人類，然後被修仙界絞殺。
    我做了國師，我盡量提升蠻王宮的影響力，我也要培養更多的祭司，隻有我們在外麵強大了，能爭取到更多的收入，才能反哺蠻族。
    趙無極，可能我想錯了你，你或許是因為殺了所有蠻兵，心有不安，所以想要補償他們的家屬，看到女人小孩們的殘酷生活，才會殺了祭司，弄來大量糧食救濟。
    你是一個好人，但你太年輕了，問題看得太簡單了。治理一個部落，和治理一個國家差不多，不是靠法力強大就管用的。”
    趙無極一直沒有出聲，他一直在吸收著信仰之力，也在消化神香大祭司的話。
    她肯定為她自己說好話、做美化，但聽起來似乎更加合情合理。
    幾萬壯丁吃不飽，是極大的不安定因素。這不是推翻祭司統治，而是怕他們以打獵名義跑出蠻族區域，傷及到遠方人類的利益，引來修仙正道，把他們邪魔外道滅了！
    雖然沒有回應，但神香一直自言自語的說著。或許是怕趙無極殺她，或許積壓得太久了，需要一個情緒的釋放。
    趙無極分心聽完了她的話，好像也辯不過她，便決定大方承認。
    在吸收完了所有的精神力之後，便離開而神像，做出隱身剛剛顯形的樣子。
    神香大祭司毫不驚訝，她確實是分析出來了。
    畢竟蠻族有什麽敵人，她是最清楚的。敵人也不可能隻殺祭司，敵人不可能送那麽多糧食。至於名門大派，如果會救濟蠻族人，他們也不至於過得這麽苦了。
    結合時間線，就能對號入座了。
    趙無極拱了拱手，大方承認：“是我好心辦壞事，受教了。”
    “你這是救濟我的族人，但你也殺了我的族人，我不謝你，也不找你報仇，之前傷你的事，一筆勾銷吧。”
    趙無極嗤笑：“你能傷得了我？你能找我報仇？”
    他說話間，把神鼎中的碎星釋放出來，懸浮在手上，隨即又收了回去。
    神香大祭司臉色大變！
    無論是在京城靈塔的時候，還是剛才在這裏，她最大的底氣，就是這些碎星！
    因為在她看來，趙無極是被困住了，是要找她來消除這東西。在沒有從心髒取下之前，是不可能殺她的。
    而這是 她攻擊出去的，附在了趙無極的心髒，她能控製住，就算趙無極很強大，無法一次殺死，襲擊心髒也會是巨大優勢。
    沒想到她引為底氣的把柄，居然早就被破解了！
    “你能傷得了我？你能找我報仇？”
    趙無極再問了一次。
    “求趙國師饒命。”
    神香大祭司不愧是“不擇手段也要活下來”，迅速滑跪在趙無極的麵前。
    趙無極有點糾結，他本來覺得有仇必報，來了西漠當然要幹掉這個老妖婆。可剛才她一番肺腑之言……或者說自我控訴，還是打動了他。
    幹掉一個大祭司不難，後麵整個蠻族的爛攤子誰來收拾？不僅僅他們十萬人口的活命，如果無奈之下擴散出去，對其他郡縣人類，會是巨大的衝擊。
    一想到會引發幾十萬平民的死傷，他就頭大。
    “聽你剛才的話，蠻族對你是一個巨大的負擔，你活得也很累了。不如我幫你一把，把你和蠻族都消滅了，一切也就清靜了，西漠人也不用警惕你們了。”
    趙無極是想要俯視著她，以此來心理壓力。可因為神香大祭司現在是蠻族之體，跪下來都是和他平視的。
    神香大祭司臉色再次變了變。
    如果是其他人說出這話，或許會覺得是嚇唬。十萬人，豈能說殺就殺？
    但趙無極殺光過西漠幾十萬大軍，不管他怎麽做到的，事實就真的做到了。
    他會想要救助蠻族，但如果覺得消滅才是解脫，是真會動手的！
    趙無極指了指：“不是西漠修仙界排擠鄙夷你們，你們供奉的蠻王神像，其實是上古魔族，你們是魔族的後裔，他們正道沒滅你們，是真能算正道了。”
    “我們是蠻族！不是魔族……”
    趙無極打斷了她：“我去過魔族之地，見過魔族，跟你們供奉的蠻王一樣。你們確實不是魔族，是魔族與人族的雜交後裔。西漠修仙界自古以來沒滅你們，隻是限定你們的區域，算手下留情了……”
    神香神色陰晴不定，很顯然這個起源她也是猜到的，隻是不能承認，最多算他們供個邪神。
    “趙國師，您真的去過……真的見過和蠻王神一樣的群體？”
    趙無極冷笑：“就是魔族，自欺欺人就是欺師滅祖。”
    神香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一個違背祖訓的決定：“我想和您做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