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算計別人就是如此簡單，隻要天平上的砝碼足夠重，就能撬動你想撬動的東西，哪怕是你的敵人。
    而應對算計的策略，往往也是那麽的樸實無華，永遠不要讓對方知道自己撬動的東西究竟是真是假。
    這便是捭闔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重燁原本就有試探江憶的打算，尤其是看到江憶莫名其妙突然失明，而視野感知卻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心中更是疑惑萬分，不知道這個狡詐多端的女人在搞什麽把戲。
    故而隻有一試深淺，才能確保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然而事情的詭異在於，在他的預測裏，江憶不該如此輕易就答應比試問劍。這不過區區一個拍賣會情報罷了，魚餌的份量明明很少，為何她看起來這般滿不在意？
    “既如此，謙德師弟，這便勞煩你以我五蓮山佛劍與江國師切磋一二，點到即止。”
    重燁淡淡開口，將右席上一名看似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和尚請出。
    不管江憶耍什麽陰謀詭計，隻要把她打得亮出底牌，自會有答案分曉。
    “阿彌陀佛，小僧五蓮山方丈慧檀坐下親傳弟子謙德，拜見明光王殿下，拜見明德、懷德兩位師兄。
    聽聞江國師劍術超群，能與玉衡劍道祖庭劍玄宗親傳弟子顧煙執戰至平手。我五蓮山佛劍傳承雖不比劍玄宗，卻也想與江國師討教一二。”
    身穿灰袍、身背長劍的謙德從席間緩緩走出，對著明光王深施一禮後，眼神不善地盯著江憶。
    “千峰後期親傳弟子，還是佛門劍修，倒真看得起我。” 江憶心中腹誹，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禮貌性微笑。
    旋即她起身合十失禮，對明光王說道：
    “佛劍斬業非斬人，殺生護道渡眾生。五蓮山佛劍威名如雷貫耳。
    隻是在下修為淺薄，不過千峰中期，既是切磋，還望謙德大師將修為壓製在千峰中期。
    另外，此地宴席大廳狹小，我等比劍還需到外頭。還望明光王殿下同意移步。”
    同意比試歸同意比試，想讓江憶在比試中吃境界差的虧，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無妨，江國師尚有眼疾在身，小僧理應壓境一戰。”
    謙德雖不在乎壓境一戰，可不知為何總覺得江憶語氣裏藏著些許惡意。
    “好，既如此，諸位便隨本王一道去外頭大殿廣場，觀看這場江國師與謙德師弟的問劍切磋吧。”
    明光王啟匿自是樂意看看江憶的修為底細。
    佛劍謙德，可是在漠國與北蕪千峰境年輕一輩的雁回問劍擂中，連敗多位北蕪妖族年輕高手，卻在百招惜敗於半妖葉銘海的年輕一輩佛門劍修強者。
    葉銘海乃是號稱當今玉衡大陸千峰第一人的強者，謙德能與他戰至那般程度，即便如今壓製修為與江憶一戰，對江憶這般底蘊不足的凡俗之地出身的散修來說，這場比試無論輸贏都必是一場苦戰。
    而苦戰之下，無論江憶是否藏拙，都會或多或少暴露一些底細讓啟匿與重燁看清虛實。
    重燁與啟匿雖同為輪回道之人，可一個是輪回道子，一個是佛門天護法伽羅活佛轉世，與其他尋常的輪回道人間行走有著天壤之別。
    兩人雖尚未取回前世道果，卻都擁有前世的眼界與見識，隻要江憶稍稍露出修行術法的冰山一角，想要窺探出整座冰山並非難事。
    廣場上，江憶並未卸去一身華美墨色衣裳，月下晚風吹拂，漂移擺動的衣帶與她緊閉雙眸的臉龐，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空靈氣質。
    “殿下，聽聞佛門護法皆有降魔護法之劍，不知可否借在下一用？”
    此時，江憶冷不防提出這麽個看似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要求。
    重燁再度皺眉，瞬間意識到江憶這是打著以佛門降魔之劍對抗佛門弟子的算盤。看似無傷大雅，實則在有心煽動加劇他與啟匿之間的對立。
    然而啟匿當即哈哈大笑，二話不說憑空隨手一招，雷霆交織間，一把形似金剛杵卻有雙刃劍鋒的長劍憑空顯現在他手上。
    顯然啟匿壓根不在乎江憶的煽動，畢竟沒有江憶在此，他與重燁之間早已勢同水火。而江憶這般提議正合他心意 —— 勝了，是自己這把降魔劍威能卓絕；敗了，無非是江憶劍術技不如人。
    “此為佛門十八羅漢神兵之首【降龍劍】，亦是本王佩劍，這便暫借江國師一用，希望國師不要讓本王失望。”
    說罷，啟匿一把將劍拋向江憶。
    江憶抬起右手，接過那把形似金剛杵、劍刃上有道道蓮花紋路的【降龍劍】，頓感其內宏大梵音直衝神魂心湖，尋常人持劍，須臾便會被俘獲神魂成為佛門信徒。
    隻是這點梵音於江憶而言形同虛設，連她心湖一絲漣漪都未激起，簡單揮動兩下，這【降龍劍】便立即如尋常仙兵般安靜。
    “阿彌陀佛，江國師可準備好了？”
    正前方十多丈外靜靜站立的謙德，早已將劍鐔呈金色蓮花狀的長劍出鞘持於手上，身上劍氣化作道道佛光縈繞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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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單手持劍，另一隻手豎掌身前，正是謙德至強佛劍的起手劍勢。他自信五蓮山佛劍之術不輸劍玄宗，與葉銘海一戰更讓他劍心生佛，窺得九天大道一角。
    即便壓製境界一戰，他也絕無任何理由輸給眼前之人。
    “大師，在下且問你一個問題。”
    江憶如凡人般持劍而立，身上毫無半分靈力運轉氣息，悠悠開口。
    謙德微微蹙眉，不解江憶為何這般如凡人持劍，甚至誤以為她在輕視自己，不耐道：“國師請說。”
    “神佛高高在上，而你可曾見過凡人一劍，匹夫一劍？”
    江憶的提問在謙德看來不知所雲且毫不著調。上仙神佛高高在上，何須看凡人揮劍自降身份？
    但下一瞬，江憶已擺出一式凡人出劍的劍架，其上天地萬象、人間煙火氣息此起彼伏，仿若一幅塵世繪卷盡收【降龍劍】中。她縈繞全身的凡人真氣不帶一絲靈氣，卻比尋常凡人精純數十倍不止。
    更讓謙德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生出江憶此劍若遞出，自己極有可能被斬殺的錯覺。
    “凡人之劍？這…… 真的是凡人之劍？”
    明光王啟匿眼中金芒爆閃，對江憶這明明隻是凡人劍架卻有這般威勢的景象讚歎不已。
    “失算了……” 重燁眉頭再次皺起喃喃自語。
    他預料過江憶劍術不凡，卻沒想到此人竟有這麽一手完全在他和啟匿意料之外的殺招 —— 這般凡人劍招以凡人底蘊為基礎，每一劍都在不斷超越凡人極限。
    如這般劍招，他與啟匿縱使見識不凡，也隻能看出此一劍可 “以凡斬仙”，除此之外再無所得。
    “謙德大師，你我之間生死勝負隻在一劍之中，可要接好我這以凡斬仙的一劍了！”
    江憶劍勢漸漸攀至頂點，想要徹底揮出【千乘影】的真意，首先就要舍生忘我、以命相搏，方可以凡 —— 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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