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師徒,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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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玄黃二十五年秋。
仙京城中。
自從那一場大火過後,仙京城已經近乎是一座空城了,而後又被玄皇帝封給當今大玄國師當做封地。
自此,城中隻有國師一人。不過幾年前,倒是來了一位少年皇子。
身穿雲錦的少年百無聊賴的盤腿坐在地上,右手托著腮幫子,左手搖著大蒲扇,兩眼卻是盯著麵前的丹爐目不轉睛。
那丹爐造型奇異,上刻兩儀,中刻四象,下刻八卦,爐中有烈火噴吐,卻不是赤色,而是青色。
盯著丹爐的少年雖然是一臉百無聊賴的樣子,但雙眼卻是炯炯有神,瞳孔中映著爐中青火。
突然間!
少年瞬間坐直身子,眼中精光爆射,手腕一抖,猛然向丹爐中的青焰伸出手來,緊接著又快速縮了回來。
青焰燒灼皮膚,如蝕骨之蛆,沿著經脈所燒,緊接著燒穿手骨,繼而少年的整條右臂都燃起了幽幽青焰。
少年哀嚎一聲,卻又趕緊止住哀嚎,疼得呲牙咧嘴,急忙用左手的大蒲扇趕緊給右手扇風。
一陣清風拂過,這才將右臂的青焰熄滅,可整條右臂已是慘不忍睹。
少年看著差不多已成焦炭的右臂,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隻是一陣苦笑。
他將蒲扇放下,用左手將右手掰開,焦黑的掌心中,靜靜躺著一枚碧綠丹藥。
少年將碧綠丹藥囫圇吞下,他的右臂開始如春木複蘇,骨骼,經脈,肌膚重新生長,直至複原完好。
少年癱倒在地,仰麵看著仙京城上空碧藍的天,大口喘著粗氣,慶幸自己又成功了一次。
那丹爐中原本有八十一枚丹藥,他在這五年,每日如此火中取丹,已成功取丹七十二枚,就隻剩下九枚,便可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
“爐火純青,洞若觀火。”少年躺在地上,口中重複著師父所贈的那篇道訣。
“師父,這《火磷訣》的功法造詣總共也就八個字,可是為什麽這麽難修煉呢?”少年躺在地上,將蒲扇蓋在臉上,輕聲自語,“國師大人,你當初為什麽就偏偏要選我當徒弟,而不去選資質更好,也更能吃苦的大哥呢?”
“為什麽偏偏就是我來當你的徒弟呢!”
“不想修煉,你隨時可以滾回去當你的四皇子。”一道清冷的心聲突然回蕩在少年的心湖中,“張子離,沒人逼你。”
“國師大人!”張子離被嚇了一跳,一口氣沒緩過來,急忙翻身站起,眼觀鼻,鼻觀心,規規矩矩的站好。
一道清冷絕世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張子離麵前。
張子離在這位國師大人麵前,頭也不敢抬。
少有人知大玄的國師,竟是一位眉心有劍印的絕世女子。
可就是這位女子,卻是劍斬前朝大平國師,另開修行路,登天外天,也是站在大道頂峰的人。
莫蓮看著自己的這唯一一位徒弟,沒有任何好臉,冷冷命令道:“張子離,抬起頭來。”
張子離緩緩抬頭,看著這位清冷絕美的女子,低聲怯懦道:“師……師父,你不是在煉劍嗎?”
“你在管我的事?”莫蓮冷冷反問道。
“徒兒不敢。”張子離又低下了頭。
“什麽境界了?”莫蓮麵無表情,眉心劍印泛著淡淡靈光。
張子離低頭小聲道:“海……海境了。”
莫蓮突然伸手抓向張子離手腕,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張子離隻感覺手腕一陣冰涼,一道靈氣沿著體內經脈遊走,來回視察。
“三年海境,很一般。”莫蓮鬆手,給了摔在地上的張子離一個評價。
張子離也不敢站起來,更不敢再說一句話。
“爐中青焰燃了幾年?”
“已經連著燃了三年不熄。”
莫蓮點頭。
“爐中丹藥還剩幾顆?”
“我……我已經取了七十二顆了,大概就剩九顆了。”
“站起來。”莫蓮說道,“三天之內取完,我傳你下一句道訣。”
張子離慢吞吞的從地上站起來,撓了撓腦袋:“啊?師父你不趕我走啊?”
“再說半句廢話,就滾回玄皇城去。”莫蓮隻留下這句話後,身影拔地而起,化作一道劍光遠去。
張子離望著那道遠去的劍光,神情複雜,喃喃自語:“師父……”
給這位國師大人當徒弟,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自從大哥雲遊天下,自己已經在這仙京城中修行五年了,也就二哥婚禮時外出了一次。其餘時間,都是一人對著丹爐想辦法讓青焰不熄,然後再從火中取丹,如此反複。
張子離自知不是一個堅定的人,可他卻不想讓大哥和父皇失望。
他的心湖又有國師的聲音回蕩,留下了三句話。
“火中取丹完後,可以搬入宮中,離我近些。”
“以後修行愈加艱難,有不懂之事或是不解之謎,可以隨時過來問我。”
“爐火純青,洞若觀火,下一句是:赴湯蹈火。切記循序漸進,不可急躁。”
張子離微微愣神,望向師父離去的方向,一陣驚愕,旋即用力點頭。
好像自從入了這仙京城,還是師父第一次這麽囑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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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書院,坐落於中州正北方向的清白山上,終年雲遮霧繞,唯有清氣滿乾坤,崖刻“天地清白”四個大字。
一襲青衫的五皇子張子坎抬頭仰望那四個大字,神情激動,眼中難掩笑意,開始緩步登山。
清白書院,自古以來便是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聖地。
自己跟著聞先生讀書治學多年,也算是個讀書人,也要開始自己的書院求學之路了。
隻是自己剛剛踏上清白書院的石階,便被一道清風掃落。
張子坎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緊接著又踏上了書院的石階,卻還是被清風掃落。
他又來來回回試了十幾次,結果無一例外,他始終都沒有踏入清白山的山門。
張子坎總算回過味來,這是書院的那位院長故意不讓自己進山門呢。
張子坎一陣苦笑,想起臨別送行時聞先生對自己說的話:“清白書院,當今的院長是我師妹孔清青,可能因為某些原因,她都不會讓你進山門。”
自己當時一頭霧水,不解問道:“為什麽啊?先生?”
聞先生笑容有些尷尬:“因為你家先生負了人家姑娘,恨屋及烏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如果她真的不讓你進山門,你就在山腳下扯開嗓門大喊,就說清白書院不過如此,讀書一事理應公正公平,繼而才能天地清白,豈能因個人情緒,而影響喜厭?”
“嗯,如果喊了這句話還不行,你就在山腳下撒潑打滾,總會有書院的人來見你的。”
聞先生,我要真這麽說,真這麽做,在人家山門底下,不會被打吧……張子坎心中一陣猶豫,卻還是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果然喊了沒一會,便有一陣清風化作一襲月白襦裙,出現在自己眼前。
“書院清淨之地,別喊了!”孔清青麵色不善,冷冷盯著眼前這個青衫少年,“這些話,是聞硯教你喊的吧。”
張子坎神色尷尬,臉頰微紅:“學生張子坎,見過孔院長。”
“我算服了聞硯,自己不肯進書院,卻讓自己學生進書院。”孔清青側身讓開道路,“進了書院,你就隻是學生,不是大玄皇子,以後記得安心求學,用心讀書。”
張子坎神色欣喜,趕緊說道:“孔院長,聞先生讓我拜你為師。”
孔清青秀眉一挑:“我憑什麽收你為徒?”
張子坎撓了撓腦袋,有些不知所措。
孔清青轉身步行上山,頭也不回地說道:“不過我倒想看看聞硯的學生肚子裏到底有幾斤墨水?”
“下月書院大考,也是我的收徒考試,記得報名參加,若得狀元,自可拜我為師。”
張子坎用力點頭,趕緊快步跟上孔清青的步伐,二人一起上山。
路上,孔清青忽然問道:“你家先生身體還好嗎?”
張子坎想了想,回答道:“先生身體尚可,隻是輔佐監國處理朝政,不算太過辛勞。”
孔清青微微點頭:“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