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正要上前敘舊的時候。
    李存勇突然又動了……
    不是拉弓，更沒有取箭，是耳朵略一聳動，整個人便狀如瘋魔的衝上來。
    在張子凡錯愕的目光中，抱住他狠狠往後一轉，將後背對給了李昌平。
    “噗噗噗……”
    與之同時，是一連串兵器入體的聲音。
    夾雜著與骨骼被擊打的刺耳“咯吱”聲。
    方才還齊刷刷排在地麵上的箭矢，此刻盡數被斬斷，斷裂處平整圓滑，但依舊狠狠紮進了李存勇後背。
    從背後紮進去，從前胸透體而出。
    可見其上巨力！
    “十二叔！”
    張子凡厲聲高喊，滿眼都是絕望。
    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默默無聞的李存勇，竟會不遠千裏趕來幫他。
    同樣沒想到，這個往日被自己忽略的十二叔，竟願意為了自己去死。
    “咳……咳咳！”
    在張子凡滿臉的悲痛和好奇之下，李存勇一陣艱難的咳嗽，而後緩緩開口，聲音卻是虛弱無比。
    “你回龍虎山時，我就跟過來了。被人利用一輩子，臨終聽到這聲十二叔，已經是滿足了……”
    話語落地。
    並未等張子凡做出回應，李存勇雙手垂落，腦袋一歪撒手人寰。
    “卻是有些難得！”
    微做感慨，李昌平再次將劍一順，任由血水順著劍尖流下。
    “你跟孤那弟弟，不愧是至交好友。簡直是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過他實在一點，將左擁右抱，閑雲野鶴的口號喊在當口。而你狡猾一點，選擇了使用天下蒼生這個借口。”
    “到底是讀過書，也果然是通文館的人。口是心非，你可比那些腐儒強多了！”
    “你放屁！”
    抱著李存勇屍體，張子凡目眥欲裂，連聲音都提高了整整八度：“你這滿手血腥的劊子手，又怎懂儒家先賢？豈懂聖人之言？”
    “是聖人告訴你，讓你用仁愛去感化諸侯？用禮製去規範諸侯麽？”
    “你儒家先賢，用血肉和思想趟出道路，是讓你踩在他們用骸骨鋪就的道路上前進。而不是讓你將他們供奉廟堂。用他們的仁愛去討好那些諸侯！”
    “吃人的畜生不配被仁愛，不如讓孤以手中之劍，將他們斬盡誅絕！”
    說著話，無邊血氣再次透體而出，李昌平舉劍：“李存勇替你死了，下一個誰會去替你死，還是就在此等死？做好準備了麽？”
    “是我！”
    話音一落，還真有接茬的。
    微有些好奇的往聲音傳來看去，李昌平雙眼一眯。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存義。
    這時候，整個人都變了樣子。
    本來隻有鼻子見紅的大臉上，已全然是赤色。
    說話時還不住打著酒嗝。
    往那一站，更是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暈睡過去。
    腰中的酒葫蘆倒掛，卻是一滴酒都沒有流出。
    但他身上，卻有著一股直逼大天巔峰的氣勢。
    “賢侄，你帶那倆娃娃趕緊走，這裏交給五叔了！”
    “透支生命？有用麽？”
    紅眼一開，李昌平能清晰察覺到李存義的身體狀態。
    這是拚命了，不管他此戰能不能贏，往後再動用不了半點內力。
    ————
    正當興元城下激烈交戰的同時。
    距此地不足三十裏的一片樹林中，同樣有著兩道急匆匆趕路的身影。
    兩人趕路的方式各有不同，一人如幻影般瘋狂瞬移閃動。
    一人則是蹦蹦跳跳，帶動著頭上的銀飾“卟啉卟啉”發出悅耳脆鳴。
    可趕至中途，卻有一道粉紅色閃光從一旁叢林中竄出，瞬間落在了那頭戴銀飾，做苗疆打扮的少女懷中。
    “哦？”
    少女身形一頓，隨即感覺到懷裏一陣湧動，從那鼓鼓囊囊的碩大旁邊，同樣鑽出了一條黑色的細長條小蛇。
    一粉一黑，兩條小蛇剛一相見便如膠似漆，幾乎像擰麻花一樣糾纏在一起。
    “小紅？”
    似是認識這新來的小蛇，蚩夢驚訝一陣，隨即氣鼓鼓跺腳說道：“死昌平果然在這裏！他的蛇也來了。”
    說完，便想繼續往前走。
    但懷中的兩條小蛇，卻是再不糾纏，反而是直接分開，竄落到地上，一左一右咬住她的涼鞋後跟往回拉。
    “嗯？你們怎麽啦？”
    蚩夢有些沒明白它倆的意思，當即蹲下身子，用手輕輕點了點兩條小蛇的腦袋。
    “乖～小紅，小黑，等找到了死昌平，讓他給我取完蟲，就帶你們去吃好吃的！要狠狠的吃他一頓！把他吃窮！”
    雖是惡狠狠的表情，臉上卻盡顯可愛。
    但一旁的李茂貞滿是凝重。
    她知道這條粉蛇，李昌平從不離體。
    一旦離體，便是異瞳顯現，也預示著他要大開殺戒。
    由此看來，興元城下，已經是交手了。
    可即便如此，也沒必要著急忙慌，跑來找蚩夢吧？
    尤其是看到粉蛇眼中露出的人性化恐懼。
    臨別之際，李昌平說過的話再次響徹她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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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蚩夢見不良帥！
    能讓李昌平如此慎重，把自己從不離身的東西派出三十裏外做警告。
    這天下恐怕，也隻有那一人。
    不良帥在興元？
    腦中仿佛有一道雷霆劃過，李茂貞額頭立時冒出冷汗。
    眼中閃過驚異，但隨之而來的，又是恍然。
    確實沒毛病……
    連張子凡都能算到李昌平的行動，何況是算無遺策的袁天罡？
    此一戰關乎大唐起勢，更有著李星雲和李昌平兄弟的再次碰麵，不良帥無論如何也必須要去。
    至少他得保護李星雲，別被他老哥順手給殺了。
    李昌平幻蛇和蚩夢影蛇同出一脈。
    兩蠱間互相感應。
    他知道蚩夢在靠近他，所以才讓幻蛇前來報信。
    想到這，李茂貞重新目光落回到蚩夢身上。
    既然如此的話……
    “蚩夢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吃飯如何？”
    “吃飯？”
    聽到這兩個字，蚩夢的眼睛猛然一亮，顯然這個誘惑她有些拒絕不了。
    剛要答應下來，卻又一嘟嘴，神色堅定道：“哼！我要見死昌平，讓他請客！”
    這一次，任憑兩條小蛇如何拉扯，也阻擋不了蚩夢前進的步伐。
    李茂貞無奈抬手。
    可還沒等掌刀落在蚩夢後頸，那粉色小蛇便是張嘴吐出一口噴霧。
    吸到這口噴霧，蚩夢應聲而倒，毫無預兆跌落在李茂貞懷中。
    “他還準備了這一手？”
    李茂貞有些疑惑，再次看向那粉色小蛇，臉上也流露出一點刮目相看來。
    往日這條蛇一直被李昌平在懷中捂著，每次打架，也是最先遠遠的跑開。可從沒看出來它有這麽厲害！
    跟蚩夢走了一路，不乏碰到劫匪黑店之類的，這些人下毒放藥什麽都幹過。
    但蚩夢好像百毒不侵，一點沒受影響，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卻沒想到今天被一條小小的蛇苗給治了。
    收起心思，李茂貞偷偷掃了掃周圍，在看到沒人之後，便做出了一路上最想做的事。
    先是裝作無意間，在懷中那碩大上輕輕一抓，隨即做賊心虛一樣，立刻收手，臉上也恢複了端莊大氣。
    哼！沒什麽了不起的嘛，自己當女帝的時候，再墊吧墊吧也不比她小！
    ————
    興元。
    與城外的激烈交手不同。
    此刻位於城中。最不起眼，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裏，側躺著一個紅衣少年。
    少年雙眼緊閉，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在做噩夢，總之，時不時的顫動一下。
    而在他麵前，則是站著一道比陰影更顯黑暗的身軀。
    仿佛可以吞盡世間所有陽光，這道身影就這麽靜靜站在紅衣少年麵前，默默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時隔良久，見李星雲始終沒有醒來，袁天罡目中隱泛冷色。
    沙啞低沉，而又充滿金屬質感的聲音從麵具後邊響起：“影子做的確實有些過了，星雲，本帥帶你回家。”
    說完，是直接將李星雲打橫抱起，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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