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酒樓中。
    環視著周圍一道道熱切的目光，阿姐小小身體中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把繈褓又往懷中緊了緊，一臉警惕。
    “你瞅瞅，你瞅瞅，咱家小公主多俊呐！”
    “可不是？簡直完美遺傳了殿下風采，看這小臉蛋，都能擰出水來！”
    阿姐不習慣的擺擺腦袋，被捏過的臉上留下了些許水漬。
    可緊接著，又被一雙手扳住腦袋。
    “我聽說殿下打架的時候，也有一雙紅瞳，沒想到公主也繼承了下來。”
    呀！
    阿姐有些憤怒的看著眼前這些人。
    若不是剛剛在城外和老太婆打過一架，勢必要叫出螢勾狠狠給他們上一課。
    可人們目光又落在繈褓中的嬰童身上。
    “看看咱家皇子長的多好看，小小年紀就滿身霸氣……”
    阿姐看了看懷中皺巴巴的嬰兒，一時間怎麽也不能把他跟好看聯係在一起。
    不過此時卻聽出來……
    這些人好像有誤會，把自己和懷中這小孩當成李昌平私生子女了。
    仔細想想，倒也難怪，李家從頭開始就沒幾個潔身自好的。
    而與此同時。
    在人群後邊，正翹首以盼的一名儒生，眼中流露出了不懷好意。
    自加入通文館以來。
    他從沒想過會有一天，能有潑天的富貴找上他。
    本以為來長安鼓動鼓動人心，給晉王營銷營銷就得回去，可卻碰上了李昌平的私生子女。
    立此大功以後，整個晉國誰還敢在他麵前叫囂？
    天助我也！
    興奮之下，這儒生再顧不上傳播謠言，隻用伸手在麵前一劃拉，便有數人被撥開。
    一雙滿是興奮的眼睛，也落在了阿姐身上：
    “乖孩子，你跟叔叔走，叔叔給你買糖吃，怎麽樣？”
    “嗯嗯！”
    聽到有糖吃，阿姐一雙大眼睛瞬間水潤起來，拚命點著小腦瓜，生怕對麵的怪叔叔反悔。
    “哈哈，太好了！”
    儒生更加欣喜。
    當即快走兩步，一把拎住了阿姐背後的小書包。
    可這時。
    酒樓裏的其他人，都看出這儒生不是什麽好東西。
    紛紛站他麵前攔住去路。
    “此二人乃皇室後裔，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跟你們有什麽關係？滾開！”
    此刻的儒生歸心似箭，哪還有編瞎話跟一眾平頭百姓扯皮的功夫？
    一手提著阿姐，另隻手內力凝集成形。
    身為殤組織一員，在麵對長安李茂貞、不良人、宋文通、王彥章凡是能打的都不在的情況下。
    他當然有自信殺出去。
    隻要出了長安，一支穿雲箭出手，其他城池內散播謠言的殤便會立馬趕來。
    眾人合體之下，大天亦可一戰。
    深山老林裏，還需懼怕散兵遊勇的唐軍麽？
    想到這，他越發興奮，渾厚的內力下一刻便要噴出。
    可就在這時。
    阿姐感覺被提著有些不舒服。
    整個人掛在小書包上也就罷了，手中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尤其聽老太婆說，這個嬰兒對她們屍祖很重要，好像是什麽龍脈所孕育。
    螢勾出來的時候，更是感覺到了，這嬰兒體內生生不息的熾烈真氣。
    怕是比她們四大屍祖加到一塊都多。
    於是再次伸出罪惡的小手，隔著破布往那屁股上一掐。
    轟～
    一聲如悶雷般的巨響炸裂，首當其衝的儒生被衝飛出去。
    狂暴勁氣幾乎是把他扔出了酒樓。
    最後滾落到一眾正遊街巡邏的唐軍麵前。
    為首唐兵一陣驚訝，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地上哀嚎的儒生，隨後伸雙手將他扶起來。
    “你是什麽人？家住哪裏？”
    正值戰爭期間，唐軍不敢怠慢，還是例行公事的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本以為這儒生會對答如流，甚至已經回歸隊列準備繼續前進。
    可突然見他支支吾吾起來……
    “嗯？”
    唐軍瞬間警覺，手中長槍對準儒生，問道：“莫非不是這裏的人？而今城池戒嚴，你從哪裏來？如實招來！”
    可還沒等他回答。
    旁邊便傳出一道吼聲：“他是奸細，意圖帶走殿下的私生子女！”
    “奸細？私生子？”
    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眾唐軍麵麵相覷。
    憑借多年的默契用眼神交流著：
    “殿下那麽年輕就會金屋藏嬌了？”
    “真不愧姓李！這天賦簡直與生俱來！”
    “怪不得至今還未娶妻，原來早已有了人選！”
    ……
    就在眾人不斷交流的眼神中。
    從唐軍最後邊，有一匹戰馬緩步前。
    馬上坐著一個身材幹練的女子，臉上戴著黑色麵具，隻露出雙眼和半邊下巴。
    隻粗向儒生一看，立馬驚呼道：“殤十一？”
    語氣中似有著一些驚訝，接著一抬腿從馬上跳了下來，寶劍也同一時間出鞘。
    此時。
    那被天罡真氣拍飛出來的儒生，也晃著暈乎乎腦袋看清了眼前的女人，當即是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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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存忍！你背叛晉王，焉有膽子再來見殤？”
    “怕是你們沒膽子來見我吧？拿下！”
    作為一手培訓殤出來的李存忍，明顯知道殤的本事，也更為了解他們的弱點。
    若是殤全體在此，怕還是拿不下來，但隻有一人的話……
    “結陣！”
    一聲令下。
    十幾名唐軍圍攏上來，李存忍也在同時出手。
    沒等殤從天罡內力的衝擊下緩過神，短刃便紮進了他的左肋。
    這名殤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十幾把長槍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直接將其生擒活捉。
    “把他帶回去，交給石瑤發落！”
    ————
    鳳翔城下。
    李茂貞和三千歧軍目光灼灼，盯著眼前濃鬱黑霧。
    自遙輦噴出毒煙之後……
    他們便失去了李昌平的身影，更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
    隻能聽到幾道激烈的打鬥聲響，和時不時傳來的慘叫。
    卻在此時。
    四麵八方鐵蹄陣陣。
    在後邊一直追攆的遼軍終於是包裹了上來。
    一眼望去，足足有數萬人，像一道鋼鐵城牆般將歧軍包圍在內。
    李茂貞皺了皺眉，心情瞬間沉入穀底。
    又往後看了看，一眾歧軍的臉上也是紛紛湧現出死戰之意。
    眼前這一幕他們早有預料。
    三千破十萬，豈是輕易能做到的？
    即便李昌平再天資絕倫，也難為無米之炊。
    再往前方看去，此時濃鬱的毒煙已在緩緩消散。
    輕佻的馬蹄音響起，一道身影漸漸從濃霧中現出身來。
    “那是耶律阿保機的戰馬！”
    有人認了出來，氣氛一時間陷入凝重。
    可當戰馬之上熟悉的血色長袍出現，以及看到長槍槍頭上高高挑起的腦袋。
    歧軍士氣劇震。
    “耶律阿保機人頭在此！”
    李昌平高聲喊喝，目光深處卻有一絲遺憾。
    這次雖然殺了漠北三大高手，將張子凡和阿保機一同斬去，但卻沒拿下述裏朵……
    在自己出手幹掉世裏奇香的第一時間。
    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更是連阿保機都沒管過，仿佛對此局麵早有準備。
    再看看周圍這幾萬憤怒的遼軍。
    怕是自己此舉，還算替她掃清了障礙。
    那麽接下來……
    也是時候試試漠北的鋒芒了。
    把手一鬆，任由大槍脫落而下，李昌平順手將耶律阿保機的人頭掛在了得勝鉤上。
    又曲掌成爪往身後一收，另一顆銀發腦袋被吸入掌中。
    隨後將之丟給李茂貞，示意她也掛在得勝鉤上。
    做完這一切。
    才平淡的掃向周圍遼軍，那森冷的寒光似乎在烈日下冒著涼氣，李昌平卻用手握緊了大槍的槍尖。
    狠狠往下一劃，將槍上的血液抹幹。
    同時，淩冽刺骨的話音響徹 ：“區區十萬草原野狼而已，能奈天兵如何？孤帶爾等殺出去！”
    取了遼王的人頭還不夠。
    今天就上演一遍三千破十萬，徹底化身為夢魘。
    讓漠北這些部族，跟那嬈疆一樣，隻能回憶起自己的名字。
    “願以此身開血路，助我大唐永不枯！”
    狂燃戰意直衝天際，幾乎所有歧軍都把手伸向了腰間的袢甲絲韜，用力一拉，身上最後的束縛去掉。
    而那原先綁縛戰甲的絲帶，則被一頭咬在嘴中，另一頭熟練的將手和兵器纏繞在一起，打成死結。
    ————
    與此同時。
    距鳳翔戰場十二裏外。
    述裏朵有些後怕的回頭，見李昌平沒追過來，才稍稍放下點心。
    一旁護送她來此的耶律質舞沉默不語。
    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了挫敗感，李昌平那摧枯拉朽的戰鬥方式簡直令人駭然。
    根本沒有什麽技巧，隻以力碾壓。
    正在這時。
    或許感應到了什麽，述裏朵轉頭看向一旁樹林，淡淡說道：
    “出來吧……”
    話音剛落。
    便從一棵兩人都抱不過來的大樹後邊，轉出一個麵容粗狂的中年男子：
    “看來應天王後與我家晉王的合作，有些不誠心啊……”
    “什麽叫誠心？巴爾，我怎麽做，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述裏朵厲聲嗬斥。
    又猛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對耶律質舞說道：“你去前線幫忙，適當時候，可以給他補上一刀。”
    “是。”
    耶律質舞答應一聲離開。
    此地隻留下了新來的巴爾和述裏朵。
    或許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巴爾微微一笑：“看來王後是不想讓女兒知道，她的父親是你害死的！”
    “知不知道又能如何？我終究是她媽，你莫不是以為，憑這件事就能挑撥我們母女關係？”
    獨自麵對巴爾，述裏朵神情更加冷淡，臉上也浮現出不耐煩：
    “本後與李嗣源的交易，我替他殺了李昌平和張子凡，斷潼關後路。他助本後執掌漠北。可現在看來，李昌平比他更好用。”
    說到這，述裏朵一臉的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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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沒想到，他竟能獨闖十萬大軍如無無人之境！這般本事，怕是隻有三百年前那幾位才有吧？”
    “現在阿保機已死，李昌平身陷重圍。替遼王報此大仇，奪取鳳翔，盡收長安，漠北何人敢違背我？”
    “李嗣源他還有何籌碼與本後談判？”
    靜靜聽完述裏朵話語，本該憤怒的巴爾臉上卻沒有一絲該有的陰鬱。
    反而是輕笑問道：“所以，王後是要背棄盟約了？豈不知潼關一旦落入晉王之手，你漠北可能守住鳳翔和長安？”
    “即便沒了土地，不是還有人口婦女糧草可奪麽？李嗣源這麽想要名聲，就讓他拿更重要的東西來換！”
    “那王後想要什麽？”
    “幽雲十六州！”
    說到這。
    兩人臉上再沒有風輕雲淡，述裏朵直視對方的眼睛，一句話都不說，讓巴爾整個身體都緊繃起來。
    氣氛又在瞬間沉凝。
    一直隔了好半天，巴爾才緩緩開口：“王後不知……中原有一句古話，叫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麽？”
    “你殺了本後又能如何？對李嗣源來說，這漠北隻有本後可做他的盟友，耶律家那幾個兒子一旦上位，他們做的隻會比本後更狠！”
    自覺局勢已盡在掌控，述裏朵將單手背負身後。
    接著是眉頭微挑，戲謔的看向巴爾。
    “但如果我不是以巴爾身份來的呢？”
    “那就……什麽？”
    述裏朵習慣性的還想再說些什麽。
    可在聽到這句話以後，整個背後忽的冒起了一陣冷風。
    甚至感覺天地間溫度都突降幾分。
    一雙冷眸也瞬間落到了巴爾身上。
    “你什麽意思？”
    “嗬嗬……王後方才不是還穩超勝卷麽？怎麽現在慌了？意思就是……”
    說到這裏。
    巴爾的表情變了，直接伸手抓住耳後用力一撕，是把整張臉皮都扯了下來。
    露出的依然是中年男子麵容，但跟方才卻截然不同：“不良人三千院，請應天王後與我家殿下一敘！”
    “不！良！人！”
    此刻的述裏朵，已經花容失色，幾乎是咬著銀牙念出這三個字眼。
    但仍有些不信道：“你怎麽會是不良人？不良人怎麽會在晉國？巴爾呢？”
    “王後莫不是忘了，當初大帥解散不良，就是為了打入各勢力內部，玄冥教盡是我們的人，怎麽通文館不會有呢？”
    一邊說著，三千院一邊靠近。
    冰冷的殺意讓述裏朵雙腿顫抖，為了不露怯，隻能死死咬住牙關，但整個人又有些色厲內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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