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極為荒謬和可笑的。
    蘇鯉的母親擁有著絕無僅有的科研天賦，然而她最終的價值卻是在孕育所裏生下了蘇鯉。
    在災變之前，因為世界資源尚且充足，因為為了更好的麻痹她們，他們輕蔑的從指頭縫裏漏下點點殘渣看著她們爭搶。
    但對那時的蘇鯉母親而言，一點點表麵的尊重和虛無縹緲的榮耀就已經足夠讓她奮不顧身。
    而災變……讓她徹底認清了世界的真相。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男性是不推崇好男人的。
    因為……資源永遠都是有限的。
    因為……他們是既得利益者。
    她震古爍今的天賦沒有在一個文明的時代取得應該擁有的成就，反而是在災變屠殺了一個性別後一戰成名！
    尊嚴，榮耀，權利，蜂擁而至。
    那時她才明白，原來她一直以來缺少的不是寵愛，不是尊重。而是一種和生命，和未來，和文明一樣，比愛情更加宏大的人生課題。
    “為確保人類文明的延續，我自願放棄身為人類的一切合法權益，為人類文明……奮鬥終生。”
    投影屏幕伴隨著柔和低沉的聲音熄滅。
    斐言之回頭看到身旁的塞壬，忽然輕輕笑了笑。
    “她們已經做出了選擇。”
    塞壬沉默著，沒有回複。
    斐言之伸手把對方抱進懷裏，抬頭和那雙金色的眼睛一樣看著時間在此刻飛速的流逝。
    身旁的一切都在加速，越來越快。
    一天，兩天，三天……七天。
    直到……
    半個月後。
    “斐總工，您好。”
    空曠的實驗室內，一道藍色的女性投影陡然展現了出來，她注視著斐言之道：
    “我是尖塔人工智能【女媧】。”
    斐言之頓了頓道：“實驗成功了是嗎？”
    “是的。”【女媧】淡藍色的光影投射出一幅巨大的畫麵。
    銀色長發的人魚被控製在實驗台上抽出了心髒中大部分血液，那些血液漸漸凝聚成一顆顆血紅色的晶體。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似乎並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應該是妣羅沙才對。
    為什麽，最終……會是她？
    塞壬垂了垂眼，沒再去看。
    斐言之低頭，低頭把人魚的上半身扣進懷裏。
    抬頭問道：“試驗成功了，蘇鯉呢？”
    時空縫隙已經修補完成，隻剩下最後的連接，顯然就是現在了。
    【女媧】停頓了片刻，才道：“尖塔失敗了，鯊魚團內部出現了叛徒，領袖蘇鯉被捕。”
    斐言之聽著。
    沉默的點頭。
    尖塔的失敗，在蘇鯉決絕的說出邀請所有人一同為人類文明殉葬之時就已經注定。
    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著同歸於盡的決心。
    總有自以為是的人以為自己能夠逃過審判。
    他打開實驗室的大門，看著生氣全無的一眾研究員，問道：“那他們呢？”
    實驗成功了。
    但是沒有歡呼，也沒有激動。
    他們看著斐言之等待著一個決定。
    【女媧】道：“他們將作為人類火種之一，這是他們應得的。”
    在長達幾十年的人魚研究中，他們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但為了確保不會影響人魚文明的發展，他們需要沉睡到未來。
    這是一個預設的方案，如果人魚文明沒能在這顆星球成功繁衍創造出一個文明，他們將會在一萬年後被喚醒，如果那時他們還能夠醒的過來的話。
    “按照領袖最後預設下的命令，我將會在試驗成功後執行火種計劃以及啟動全球核爆。將你們一起包括尖塔幸存者在內共計八百八十七人在全球核爆之前送入太空。”
    斐言之沒說話。
    他想起他以為的那艘災變之後脫離大部隊的飛船。
    原來……從來沒有大部隊。
    “什麽時候開始？”
    【女媧】機械的道：“現在。”
    斐言之啞然。
    他回頭，看著身邊的塞壬。
    妣羅沙金色的眼睛裏帶著柔和和笑意，他看著斐言之低聲道：“言之……”
    “我愛你。”
    斐言之低頭，看著他越來越透明的身影，點頭：“嗯。”
    他笑著安撫道：“你先走，我很快就回去了。”
    塞壬沒回複，隻是抬頭看著他問：“等我們回去，是不是就可以有小魚了？”
    斐言之笑了。
    “對。”
    塞壬笑了笑，身形漸漸消散，斐言之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按照【女媧】的指引找到休眠倉。
    女媧道：
    “按照計劃，我們會在漫長的休眠期間修改其他成員記憶，以確保您的安全。但因為休眠時間過於漫長，我們無法確保是否出出現未知問題，斐總工，祝您好運。”
    斐言之點頭，沒在意，打開休眠倉躺了進去。
    他知道結果。
    他們都會活下來。
    隻是……
    人數好像不對。
    就在此刻，他看到漆黑的休眠倉亮起了一道藍光，是來自【女媧】的通信：
    “很抱歉諸位，因為休眠倉以及飛船空間不足，最多隻能容納八百六十四人，現在人數超標，是否有人自願放棄火種計劃名額，如果願意，請選擇是。”
    斐言之看了一眼，才發現他這裏根本沒有選項，剛想開口就聽到耳邊【女媧】響起的機械聲：
    “感謝諸位所作出的一切貢獻。”
    “謹在此代表領袖為鯊魚團的諸位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隨後是輕微的震動聲。
    斐言之所有的言語都卡在喉嚨裏，隻剩下沉默。
    實驗室內遺留下來的蘇月看了看身邊的人，笑了笑。
    “我還以為實驗室內隻有我是鯊魚團的成員呢。”
    看著那巨大的飛船脫離尖塔，她們低聲笑著道：“怎麽可能。”
    蘇月仰頭，看著此刻裸露出來的天空，笑著。
    是啊，怎麽可能。
    可惜……
    看不到未來了。
    不知道她們所親手締造出的那個文明是否和她們想的那樣祥和美麗。
    而伴隨著飛船升空，一道道巨大的亮光在星球表麵亮起。
    蘇月轉頭，看著遠方刺目的光芒。
    轉身和身邊的人擁抱在一起，進入光明。
    願未來，願人類……
    自由，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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