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裂痕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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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長矛與陳萬輝身前那層薄如蟬翼的金色光盾悍然相撞,發出的卻不是金鐵交鳴的巨響,而是一種仿佛虛空被撕裂的沉悶爆音,像是大地深處傳來的一聲嗚咽,震得人耳膜發麻,連呼吸都為之一滯。
    肉眼可見的衝擊波以兩人為中心瘋狂擴散,所過之處,地麵龜裂如蛛網蔓延,青石板炸成粉末,枯樹連根拔起,殘破的殿宇梁柱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煙。
    碎石與斷刃在氣浪中呼嘯飛旋,劃過空氣發出尖銳的嘶鳴。
    周圍的暗影士兵和宗門修士皆被這股力量震得連連後退,鎧甲碰撞聲、悶哼聲此起彼伏,一時間,戰場中心竟出現了一片詭異的真空地帶,唯有塵埃在月光下緩緩浮動,如同死寂的霧。
    黑袍首領那雙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異。
    他這一矛凝聚了足以洞穿山嶽的破滅之力,尋常的元嬰修士挨上一下,不死也得神魂重創。
    可陳萬輝,竟隻憑一道看似脆弱的神血護體,就硬生生將其擋下,甚至連氣血都沒有絲毫浮動。
    那份從容,那份底蘊,令人心悸。
    陳萬輝麵色冷峻,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硬接這一擊,並非莽撞,而是為了驗證心中的某個猜測。
    在長矛觸及神血護盾的瞬間,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與暗影士兵截然不同、卻又無比熟悉的靈力波動——陰鷙如深潭寒水,貪婪似餓狼舔血,那氣息纏繞在矛尖殘餘的黑霧中,絲絲縷縷滲入鼻腔,帶著腐朽與背叛的腥氣。
    這波動,與他不久前用“靈識追蹤符”在宗門內部捕捉到的那一縷,同出一源。
    答案,已然昭然若揭。
    “林長老,你的時間不多了。”
    這句低語,輕得仿佛一陣風,卻清晰地傳入了黑袍首領的耳中,像一根冰冷的針,刺進他最不願觸碰的記憶深處。
    黑袍首領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周身的氣勢出現了一刹那的凝滯,連他手中長矛上繚繞的黑焰都微微顫動,發出“劈啪”一聲輕響。
    雖然他很快便恢複如常,但這細微的變化,又怎能逃過陳萬輝那雙淬煉過神血、洞察入微的眼睛。
    “你在說什麽胡話!”黑袍首領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被戳破心事的惱羞成怒,喉間滾動的怒意讓他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鐵器,“陳萬輝,休要在此故弄玄虛!今日,便是你青雲宗覆滅之日!給我上,殺光他們!”
    他一聲令下,那些悍不畏死的暗影士兵再度如同潮水般湧來,鐵靴踏地,震得碎石跳動,殺聲如雷,夾雜著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聲。
    他們的攻勢比之前更加瘋狂,仿佛接到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拖住陳萬輝的死命令。
    與此同時,小綠的壓力陡增。
    她靈巧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雙手結印快得幾乎出現殘影,一道道翠綠色的護盾精準地落在每一位瀕危的同門身上,靈光閃爍間帶著草木清新的氣息,卻也在迅速黯淡。
    但她的臉色已然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暈開一片濕痕。
    指尖因靈力透支而微微顫抖,每一次結印都像在撕裂自己的經脈。
    靈力消耗太大了,敵人的攻擊仿佛無窮無盡,而且每一擊都恰好打在己方防禦陣型最薄弱的節點上,這種精準度,根本不像是外敵入侵,更像是……一場有內應的圍剿。
    後方,小紅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腥味從掌心傳來,她卻渾然不覺。
    她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師兄弟倒在血泊中,鮮血浸透泥土,散發出濃烈的鐵鏽味,混合著靈力燃燒後焦黑的氣息,令人作嘔。
    她看著陳萬輝被無數敵人圍困,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揪住,幾乎無法呼吸。
    “少主!不能再打了!我們快撤回內門,依托護山大陣還有一戰之力啊!”她終於忍不住,用盡全力高喊道,聲音因激動而撕裂,回蕩在殘破的山門前。
    然而,陳萬輝置若罔聞。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從小山般的敵群中移開分毫。
    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沒有焦急,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以及在那寒潭之下,洶湧燃燒的滔天怒火。
    這怒火,不隻針對眼前的外敵,更指向那隱藏在宗門深處的毒蛇!
    “撤退?”陳萬輝的聲音終於傳來,冷得像萬載玄冰,吐字時帶出一縷白霧,在夜風中迅速消散,“現在撤了,誰來為這些死去的弟兄們報仇?誰來把那條躲在暗處的狗東西揪出來?”
    他話音未落,周身金光暴漲!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防禦。
    那璀璨的金色神血之力化作無數道鋒銳無匹的利刃,以他為中心,呈圓形向外爆發,破空之聲尖銳如鬼哭,每一道刃光劃過,空氣都被撕裂出細小的真空軌跡,發出“嗤嗤”的灼燒聲。
    “神血·千刃葬!”
    嗤!嗤!嗤!
    密集的切割聲響成一片,仿佛死神的鐮刀在收割麥子。
    那些悍勇的暗影士兵,在觸及金色刃光的瞬間,身上堅固的黑甲便如同紙糊的一般被輕易撕裂,緊接著整個身體都被切割成無數碎塊,連一聲慘嚎都來不及發出,便化作黑煙消散,隻留下淡淡的硫磺味在空氣中飄散。
    一招之下,以陳萬輝為中心的方圓十丈之內,再無一個站立的敵人!
    這石破天驚的一擊,瞬間鎮住了全場。
    無論是敵是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個渾身浴血、宛如神魔般的年輕身影上。
    風拂過,卷起他破碎的衣角,獵獵作響,血珠從指尖滴落,砸在焦土上發出輕微的“滋”聲。
    黑袍首領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知道陳萬輝很強,但沒想到強到了這個地步。
    這種大範圍的恐怖殺傷力,已經超出了尋常元嬰修士的範疇。
    再打下去,他帶來的這些人手,恐怕要被活活耗死在這裏。
    “陳萬輝……你果然名不虛傳。”黑袍首領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凝重,喉結滾動,像是在壓抑著驚懼,“不過,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這天下大勢,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轉。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罷,他毫不戀戰,身形化作一道黑煙,迅速向後退去。
    同時,他發出一種尖銳的呼哨聲,如同夜梟啼鳴,刺耳得讓人頭皮發麻。
    那些殘存的暗影士兵如蒙大赦,立刻放棄了各自的對手,潮水般向外退去,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山門的陰影之中。
    戰鬥,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戛然而止。
    勝利的歡呼聲並未響起,劫後餘生的修士們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汗水與血汙混雜在臉上,靈力枯竭的虛脫感如潮水般襲來。
    空氣中,血腥味與靈力燃燒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濃得令人作嘔。
    小紅連忙跑上前,想要攙扶陳萬輝,卻被他抬手製止。
    “清點傷亡,救治傷員,打掃戰場。”陳萬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靜得可怕,仿佛剛才屠盡十丈之敵的不是他。
    “是,少主!”小綠強撐著疲憊的身體,立刻開始組織人手。
    陳萬輝的目光越過狼藉的戰場,望向宗門深處,那座平日裏威嚴肅穆的議事殿方向。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仿佛能穿透重重殿宇,看到那個此刻或許還在為計劃順利而沾沾自喜的老人。
    林長老……
    你好大的膽子!
    為了區區一個長老之位,竟敢勾結外敵,出賣宗門!
    你真以為,我被牽製在這裏,就對你毫無防備了嗎?
    戰鬥開始時布下的那枚“靈識追蹤符”,早已將那股內應的靈力波動牢牢鎖定。
    而剛才黑袍首領身上泄露出的那一絲氣息,不過是最後的確認罷了。
    一場慘烈的戰鬥,死傷數百名同門,僅僅是為了給你演一場戲,讓你和你的主子放鬆警惕。
    這個代價,太大了。
    陳萬輝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的怒火已被一片更為深沉的寒意所取代。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宗門中樞。
    小紅見狀,連忙跟上,擔憂地問道:“萬輝哥,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難看……我們現在應該立刻封鎖山門,徹查內奸!”
    “查?”陳萬輝冷笑一聲,“蛇已經驚動了,現在去草叢裏翻找,除了把它逼得狗急跳牆,還有什麽用?”
    小紅一愣,不解地看著他:“那……那我們該怎麽辦?”
    陳萬輝沒有回答,隻是腳步不停地向前走。
    他心中已有一盤冰冷的棋局。
    外敵暫時退去,但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內患,這條潛伏在宗門心髒的毒蛇,才是最致命的威脅。
    不把它連根拔起,青雲宗永無寧日。
    既然蛇已經被驚動了,尋常的手段是抓不住它的。
    想要它自己從洞裏爬出來,就必須給它一個無法拒絕的誘餌。
    一個……足以讓它不惜暴露一切,也要一口吞下的誘餌。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宗門靈脈的匯聚之地,那裏是整個青雲宗的命脈所在——靈源核心。
    月光灑在那座高聳的靈塔之上,塔頂的靈晶微微閃爍,如同沉睡巨獸的心髒。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小紅被他這笑容看得心裏發毛,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陳萬輝,冷靜、殘酷,仿佛一個執掌生死棋局的獵人,而整個青雲宗,都成了他的棋盤。
    “傳我命令。”陳萬輝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所有防務隊,重新布防,將守衛靈源核心的第三、第五小隊,調往西側外牆巡邏,務必確保外牆防禦萬無一失。”
    此言一出,不僅是小紅,就連剛剛趕來匯報傷亡情況的小綠也愣住了。
    “少主,萬萬不可!”小紅急忙勸阻,“靈源核心是我宗根本,此時正該加強防衛,怎麽能把人手抽調走?萬一……”
    “沒有萬一。”陳萬輝冷冷地打斷了她,“這是命令。”
    他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兩人,繼續下達著一條條看似毫無關聯,甚至有些荒謬的指令。
    夜色漸深,清冷的月光灑在青雲宗的斷壁殘垣之上,也照亮了陳萬輝那張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的眼中,沒有了先前的滔天殺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棋盤,已經布好。
    誘餌,也已備下。
    現在,就等那條自以為是的蛇,按捺不住貪婪,主動爬向他設下的死亡陷阱了。
    真正的獵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