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連連長開槍後，掃視了一眼後麵的眾多士兵，厲聲道：“現在是執行任務，誰再給我廢話，就給我去死。我的兵，不需要碎嘴子的慫貨。”
    剛剛議論的士兵在這一刻全都閉嘴了。這個二連連長還是有一定威懾力的。
    “看什麽看？”二連連長吼道：“繼續趕路，出發！”
    周圍的人一言不發，低著頭繼續往前走。整支隊伍的氣氛相當壓抑，看似沒有人再竊竊私語了，看似整個隊伍紀律嚴明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克倫邊防軍不是正規的政府武裝，就是一個組織龐大的私人武裝，參軍的這些士兵隻能算“雇傭兵”，參軍的目的是賺錢糊口。
    相當壓抑的氣氛中，隊伍繼續前行，才走了十幾米，便來到了泥灘邊。
    這個泥灘在雨季的時候是一個很大的水塘，左右綿延可能有一兩公裏，寬度可以達到幾十米，但是在這個季節，寬度隻有二三十米，在最中心還有點點積水。
    蒼雲峰和於澤凱蹚過去的，知道深度隻到大腿而已，但是這些克倫邊防軍不知道，他們來到泥潭邊就停滯不前了。作為本地人，他們更清楚這種泥灘的可怕之處，比沼澤更恐怖，泥巴裹在大腿上，拔出來都費勁。
    二連連長看到前麵的隊伍又不動了，從後麵衝上來吼道：“幹什麽？又不會走了是不是？”
    一排排長道：“報告，這裏有一個泥灘。”
    二連連長聽到這話簡直就是火大，吼道：“泥灘怎麽了？泥灘不能過麽？難道你們要等泥灘幹涸了再過去？”
    “不……不是那個意思……”一排排長努力解釋道：“暫時無法確定泥灘的深淺。”
    二連連長來到泥潭邊，將強光手電筒改成泛光狀態，燈光已經照到了於澤凱隱藏那個的枯木，可惜的是二連連長沒發現，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麵前的泥灘處。他高聲喊道：“就這麽一個小小的泥灘，你們還猶豫什麽？難道讓我進去給你們探路麽？”
    二連連長憤怒的聲音在寂靜的雨林中回蕩，強光手電的泛光模式將泥灘邊緣照得一片慘白，淤泥反射著濕漉漉的光。士兵們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沒人敢再吭聲。
    “一排排長！”連長猛地指向泥灘中心，“你！進去！給我探路！看看這鬼地方到底能有多深！”
    一排排長的臉唰一下白了。他是本地人，太清楚這種雨林泥灘的恐怖。表麵看似平靜，下麵可能是深不見底的軟泥，或者盤踞著致命的水蛇。但他更清楚違抗命令的下場——連長手裏那把槍槍口還帶著硝煙味呢。
    “是……是！”一排排長聲音有些發顫，他深吸一口氣，卸下身上沉重的背囊和多餘的裝備，隻留下步槍斜挎在身上，小心翼翼地用腳試探著邊緣的淤泥。冰涼的泥水瞬間沒過了他的作戰靴，然後是小腿。
    “動作快點！”連長不耐煩地催促。
    一排排長咬著牙，一步一步艱難地往裏挪動。淤泥像無數隻手緊緊攥著他的腿，每拔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水深很快到了膝蓋，他感覺腳下還算硬實，但每一步都陷得很深，移動極其困難。
    “報告連長！”他喘著粗氣喊道，“深度過腰了！底下粘稠，行動非常困難！單個行走太危險，容易陷住！”
    “過腰？”連長眉頭緊鎖，顯然對這個深度也不滿意，因為實際深度隻到一排排長的大腿根，他吼道：“你他媽的個頭要是再矮一點，直接到你脖子了。”
    一排排長被罵的不爽，但任務必須執行，他大聲喊道：“一排所有人，相互扶持，組成人鏈！相互扶持一起過泥灘。”
    命令下達，盡管士兵們內心充滿恐懼和抗拒，但在連長手槍的威逼下，隻能硬著頭皮執行。
    連長吼道：“二排三排也別閑著，一起通過。”
    二排和三排的士兵們紛紛跟上，兩人一組，三人一隊，手拉著手，或者抓著前麵人的衣襟、背帶，開始小心翼翼地踏入泥灘。
    一時間，泥灘邊緣攪動起來。幾十個士兵如同陷入粘稠瀝青中的螞蟻，緩慢而笨拙地向前移動。沉重的腳步聲、泥漿被攪動的咕嚕聲、士兵們沉重的喘息和低低的咒罵聲混雜在一起。強光手電的光柱在泥灘上晃動，映照出士兵們扭曲、吃力和惶恐的臉。
    蒼雲峰躲在樹上，熱成像儀顯示器的畫麵越來越清晰。
    原本散亂聚集在泥灘邊緣的幾十個橙色人影開始蠕動。他們像緩慢流淌的熔岩，相互交織著湧入泥灘區域。泥灘冰冷的水和淤泥在熱成像上呈現為一片深藍和黑色，而那些移動的士兵則成了這片暗色背景中極其醒目的橙色目標。
    由於他們擠在一起，相互扶持，熱源信號更是密集而明亮。蒼雲峰甚至能通過熱源輪廓大致分辨出誰在拉拽同伴，誰在艱難拔腿。
    於澤凱趴在枯木後，槍口穩穩地指向泥灘。夜視儀呈現的綠色視野中，泥灘上蠕動的人群像一群被驚擾的水鬼。強光手電偶爾掃過他藏身的枯木附近，在夜視儀中形成一片刺眼的光暈。
    他能清晰地看到士兵們被淤泥包裹至大腿甚至腰部，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身體搖晃不定。他悄無聲息地將手雷拉環套在了手指上。
    蒼雲峰聲音低沉而冷靜，通過對講機對於澤凱說道：“目標幾乎全部進入泥灘，深度過腰。”
    於澤凱聲音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小聲回應道：“差不多了。”
    蒼雲峰小聲提醒道：“你身邊有個藍牙遙控器，我把四個強光手電筒並聯了。”
    二連連長站在泥灘邊緣，焦躁地看著手下像蝸牛一樣在泥濘中挪動。他手裏的強光手電無意識地又掃向了泥灘對麵那片相對稀疏、殘留著季風期衝刷痕跡的灌木叢和枯木堆——於澤凱的藏身之處就在其中。這一次，光線似乎更集中了一點，掃過那兩根橫臥的枯木。
    強光！
    刺眼的白光如同瞬間點燃的鎂光彈，猛然刺穿了於澤凱夜視儀的綠色視野！強烈的光暈帶著灼痛感直刺眼球！於澤凱反應極快，在光線掃到枯木縫隙的刹那猛地閉上了眼睛，頭也瞬間低下，整個身體完全縮到枯木的陰影之後，他的心髒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連長手裏的強光手電筒卻沒有移開，始終照射著這兩根枯木，似乎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