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航程，船上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秦家兄弟和周雄、林棟東幾個，吭哧吭哧地把那一百多筐沉甸甸的梭子蟹在甲板上碼放整齊，足足堆了小半甲板，估摸著得有七八百斤重！
    海風一吹，那股子濃烈的海腥氣撲麵而來，卻讓人心裏頭倍兒踏實。
    周辰看著這豐收的景象，臉上笑開了花：“這回可真是撞上大運了！眼下這梭子蟹正是肥的時候，尤其是這公蟹，一肚子肉，能賣上好價錢！反正回去還得幾個鍾頭，咱先蒸它幾大鍋，嚐嚐鮮，管夠！”
    大鐵鍋架起來，灶火“呼呼”地燒著。沒多大功夫，鍋蓋邊緣就“噗噗”地冒出帶著蟹香的白汽，那鮮味兒勾得人直流口水。
    等掀開鍋蓋那一刻，好家夥！蒸汽混著濃鬱的蟹香“轟”地一下彌漫開來，鍋裏密密麻麻全是通紅透亮的大螃蟹！
    周辰隨手拿起一個燙手的公蟹，掰開蟹殼，露出裏麵雪白飽滿的蟹肉。
    他順著蟹腿的關節一掰，再朝那肥厚的蟹腿肉中間輕輕一擠——“噗”一下，一整條雪白緊實的蟹肉就彈了出來，顫巍巍，誘人得很。
    周辰吹了吹氣，一口咬下去，眼睛頓時眯了起來：“嗯！鮮！甜！香！這剛出海的螃蟹，味道就是不一樣！”
    旁邊的林棟東早就迫不及待了，學著他的樣子剝開一隻，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口蟹肉，燙得直吸溜嘴也舍不得吐，含混不清地大聲嚷嚷：“二舅！二舅！這……這螃蟹也太好吃了叭！咋能這麽甜！這麽鮮！我的天老爺！我以前吃的都是啥啊！這才是真正的海鮮味兒！”
    他那誇張又滿足的表情把眾人都逗樂了。周辰笑著，又在蒸籠裏翻撿，忽然眼睛一亮，拿起一個顏色略淺、摸上去軟趴趴的螃蟹：“喲嗬！運氣不錯，還有個軟殼蟹！”
    “軟殼蟹？啥是軟殼蟹？”林棟東湊過來，好奇地盯著那隻似乎不太“硬氣”的螃蟹。
    周辰解釋道：“這螃蟹啊，跟蛇一樣，長大就得蛻殼。這軟殼蟹就是剛把舊殼蛻掉，新殼還沒長硬實的時候。這時候的螃蟹渾身軟乎，連殼帶肉都能吃，最是鮮嫩！還有一種叫‘重殼蟹’，是快蛻殼時捉來的，清蒸了，扒開外麵那層硬殼，裏麵還有一層軟皮，那種也賊好吃！這軟殼蟹，最好吃的做法是裹上麵糊下油鍋炸，外酥裏嫩，那叫一個香！”
    林棟東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有這麽多講究呢？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正在一旁慢條斯理啃著蟹腳的周父聽了，接話道：“這玩意兒啊，擱以前窮苦年頭，堆在岸上都沒人稀罕！鬧饑荒那會兒，海邊上最多的就是這蟹啊蝦啊，可沒人敢多吃。老話說，吃這玩意兒‘刮油水’，越吃越餓，死得更快！”
    周辰點點頭，補充道：“爹說得對。主要是因為螃蟹都是蛋白質，沒啥油水。人幹活累，光吃這個不頂餓，還得是有點肥油膘子才經得住耗。你看咱們漁民，為啥都好一口肥嘟嘟的紅燒肉？就是得靠那個頂勁兒！”
    秦家兄弟在一旁深有同感地猛點頭：“對對對！還是大肥肉片子吃著過癮！這海鮮吧，嚐嚐鮮行，吃多了真不行，肚子裏鬧得慌，總覺得缺點啥。俺們村以前就有人，吃多了海鮮，手腳關節又紅又腫，疼得嗷嗷叫，還起大包！”
    周辰說：“那叫痛風。好多人以為咱們海邊人天天吃就不得這病，其實不然。可能祖祖輩輩吃慣了，稍微能扛住點，但也架不住胡吃海塞，特別是配上啤酒，那發作起來更要命！所以說啊，再好的東西，也得講究個度，適可而止。”
    “啥是啤酒？”
    “額……一種特殊的酒……”
    一頓鮮美的蟹宴吃完，船艙裏堆滿了蟹殼，眾人也吃得心滿意足。
    船也很快靠了岸。
    碼頭上，阿杜正和人閑聊，一眼瞧見周辰他們的船回來了，再一看船上的人正一筐筐往下搬的竟是滿登登的梭子蟹，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他腿傷早好利索了，此刻三步並作兩步就小跑過來，聲音都提高了八度：
    “阿辰！你們……你們這不是去采燕窩了嗎？這……這咋弄回來這麽多螃蟹？哎喲喂！我的老天爺！這是捅了螃蟹窩了？！”
    周辰笑著把纜繩係好，解釋道：“阿杜哥，運氣好，回來的路上正巧碰上了螃蟹大遷徒，好家夥，那海麵上密密麻麻全是，跟開了鍋似的！我們就順手撈了點。”
    “螃蟹遷徒？在哪兒碰上的？”
    周辰這話一出，碼頭上其他歇著的漁民、夥計們“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追問，個個眼睛發亮。
    這簡直是白撿的財富啊！
    周辰也沒藏著掖著，大致說了下方位，但也實話實說：“就那片兒，不過這事兒說不準，明天還有沒有，誰也不敢打包票。反正我明天是不去了。”
    有人心急，當下就想開船去看看，但看看已經完全黑透的天色，也隻能悻悻作罷：“唉，這黑燈瞎火的，去了也是抓瞎……真是啥好事都讓你們趕上了！”
    眾人又是羨慕又是感慨，說說笑笑間，氣氛很是熱鬧。
    這時，有人想起什麽，問道：“哎，阿辰，說起來有好一陣子沒見你那艘大鐵殼船出海了？最近在家忙活啥大生意呢？”
    周辰早就想好了說辭，麵不改色地笑道：“哪有啥大生意，主要是陪媳婦兒。她這眼看著就要生了，我哪能放心跑遠海？得多在家照應著。”
    反正不能說自己是在偷偷賣集裝箱的貨啊！
    這話立刻引來一片讚同和誇獎：
    “哎喲！真是好男人啊！”
    “就是！知道疼媳婦兒，顧家！”
    “咱們村像阿辰這麽有本事又知道顧家的後生，可真不多見了！”
    周辰嗬嗬笑著應付過去。
    那邊的阿杜已經急不可耐地招呼夥計：“都別愣著了！趕緊的，幫把手，把螃蟹往我這邊搬！阿星！阿星！快過來記賬！”
    阿星聞聲趕緊跑過來，他媳婦——那個隔壁村村長的女兒，娃娃臉，看著就踏實賢惠——也跟在一旁幫忙招呼。小兩口結婚後，感情很好，阿星也常在收購點幫忙。
    “辰哥！”阿星笑著跟周辰打了個招呼，手腳麻利地開始清點過秤。
    阿杜掏出一包好煙，遞給周辰一根，親自給他點上，臉上笑成了一朵花：“阿辰啊，你這可真是給我雪中送炭了！這兩天正好缺好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