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沒有，人家年紀輕輕，船開得穩當，辦事也敞亮，這就叫本事！你們幾個毛頭小子，都給我把眼睛擦亮點，好好學著點！特別是那炮仗脾氣，遇事就炸毛，得改！”
    那個頭發花白、臉上刻滿風霜痕跡的老漁民，回頭對著自家船上兩個仍有些氣鼓鼓的年輕後生，語重心長地教訓著。
    他指了指周辰他們那艘整潔先進的漁船，“看看人家那氣度！”
    那兩個年輕後生這回沒再強嘴，望著周辰他們的船，眼神裏那點不服氣早已被羨慕和佩服取代。
    是啊，人家年紀看著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卻能置辦下這樣的大船，指揮若定，處理事情有章有法，這肯定是真有本事的人。
    兩人互看了一眼，都默默點了點頭，心裏琢磨著確實該跟著學點真東西。
    周辰他們這邊，已將甲板徹底衝洗幹淨，漁具歸置整齊。
    夕陽西下，該準備晚飯了。連著吃了好多天各式做法的鮮魷魚，今晚二胖子打算換換花樣，取了些肥嘟嘟的墨魚蛋，打在粗瓷大碗裏，攪上金黃的土雞蛋，撒上翠綠的蔥花和細細的薑絲，淋上點醬油和香油，便上大鍋隔水去蒸。很快，那股特有的鮮香就混著蒸汽彌漫開來。
    他們船上廚房設施齊全，抽油煙機嗡嗡作響，電磁爐、煤氣灶都有，做起飯來幹淨又省事。
    反觀旁邊那艘舊漁船，做飯還得生爐子，煙熏火燎，甲板上擺著黑乎乎的煤爐和鍋具，對比鮮明。那老漁民看著周辰船上幹淨明亮的廚房，眼裏滿是羨慕，歎道：“啥時候咱也能掙夠錢，換條這樣得勁的船就好了……”
    飯桌上，幾人圍著香氣撲鼻的蒸墨魚蛋和幾個小菜，邊吃邊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秦家老大扒了口飯，說道：“主家，上次找到的老地主那批寶藏，咱還沒搬完呢。瞅個空，得去把剩下的弄出來才穩妥。”
    周辰點點頭，咽下嘴裏的食物：“嗯，我也琢磨這事。那夥海匪總不能一直賴在那片不走。咱們找時間再去探探，要是風平浪靜，就抓緊把東西起出來。”
    “對！”幾人都表示同意。二胖子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補充：“還有那洞裏的娃娃魚，可是未來的金疙瘩，得護好了，洞口也得再遮掩嚴實點，別讓外人發現了。”
    吃完飯，二胖子收拾碗筷，幾人早早歇下。海上漂泊了這些天，身體和精神都繃著弦，需要好好休息一夜。
    第二天一早，周辰便發動了漁船。他走到船邊，朝那艘還在作業的舊漁船揮了揮手，揚聲喊道：“叔！我們先返航了！你們在這邊多注意安全！”
    那老漁民聞聲抬頭，也趕緊揮手回應：“好嘞！兄弟你們路上也慢點！我們來的時候看西邊天腳有點湧，怕是起風的兆頭，回去千萬小心！”
    “知道了！謝叔提醒！你們也多保重！”周辰應道。
    兩船人互相道別後，周辰的漁船便調轉船頭，破開蔚藍的海水，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航行了一段，一群活潑的海豚出現在船舷兩側，它們時而高高躍出水麵，劃出優美的弧線，時而在船頭前方引路，發出歡快的“唧唧”聲，似乎在捕食被船驚起的魚群。
    “嘿！是海豚群！”周辰笑著指給大夥看。幾人都饒有興趣地靠在船舷邊觀賞。他們的船速較快，海豚們卻遊刃有餘地跟著，仿佛在嬉戲。
    二胖子拿著塊抹布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好奇地問：“外邊啥動靜這麽歡實？”
    “是海豚！”周辰答道。
    “哎喲！真是海豚！”二胖子興奮地趴到欄杆上細看，“咦？這些家夥咋還有點粉嘟嘟的？”
    “嗯，”周辰解釋，“它們高速遊動的時候，毛細血管充血，看起來就會泛粉紅色。”
    “原來是這樣！”二胖子恍然大悟，“還是辰哥你懂得多！”
    周辰哈哈一笑：“瞎看些雜書知道的。你們知道海豚為啥愛追著船跑嗎？”
    秦家老大搶答：“我知道！咱這船一開，攪得水裏的魚暈頭轉向，它們跟在後頭撿便宜呢！”
    “說對了一部分，”周辰點點頭，補充道，“還有啊，咱們的船破開水麵，能幫它們減小水的阻力，它們跟在後麵遊能省不少力氣。就像咱們騎自行車跟在解放卡車後麵借風一樣。不過也得希望它們別靠螺旋槳太近，那玩意兒可是要命的，每年都有海豚不小心被絞傷。”
    正說著，那群海豚似乎玩夠了，漸漸消失在碧波之中。漁船繼續航行，按照海圖的標記，再次靠近了那座藏有老地主寶藏的島嶼。
    周辰和秦家兄弟立刻警惕起來，拿起望遠鏡仔細搜索周圍海域。“奇怪，”周辰皺起眉頭，“那幫海匪的影子呢？怎麽這麽安靜？”
    秦家老大仔細觀察後匯報：“主家，四周看著挺太平，沒見著可疑船隻。那些家夥難道撤了？”
    周辰摸著下巴猜測：“興許是找寶藏找了這麽久都沒影兒，被他們老大叫回去挨批了吧？畢竟當海匪也得講‘業績’不是？”
    二胖子一聽樂了：“好家夥，當海匪還得考核？這年頭幹啥都不容易啊！”
    周辰也笑了，隨即下令放下小艇。幾人輕車熟路地劃向島嶼，再次鑽進那個隱蔽的洞穴。
    手電光和火把照亮洞壁，驚得溪水裏的娃娃魚紛紛竄入深水。他們順手捉了幾條肥壯的準備帶回去嚐鮮，然後合力將最後兩箱沉甸甸的銀元抬了出來。
    看著那十箱早已變質發黑、結成硬塊的煙土，周辰皺了皺眉：“這些害人的玩意兒，留著也是禍害，別再汙染了這洞裏的水，傷了娃娃魚。”
    幾人合力將這些腐壞的煙土清理出來，盡數傾倒入深海外，讓海水徹底吞噬掉這段腐朽的曆史。
    做完這一切，他們仔細掩飾好洞口，確保不露痕跡，這才抬著最後的收獲返回大船。將銀元妥善藏好後，周辰依舊按照老規矩，給每人分了一份。
    拿著沉甸甸、銀光閃閃的大洋，二胖子幾人臉上都笑開了花。
    跟著周辰幹活，不僅工錢穩當，時不時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比他們過去一年掙的死工資都強，心裏對周辰自然是越發感激和死心塌地。
    “好了，財也發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趕緊回家！”周辰下令。
    “好嘞！”秦家老大應聲，發動漁船。歸心似箭，漁船加足馬力，向著家的方向駛去。這一趟出來又是十來天，大家都盼著早點靠岸。
    返航途中，又遇到了那群可愛的海豚。
    周辰想起船上還有些處理魚獲時剩下的小雜魚，便讓二胖子全都拿來，一把一把地撒向海麵，看著它們歡快地爭搶。
    他想起以前跟著考古的時候，也被海豚救過，雖然認不出是不是眼前這群，但心裏總是存著一份感激和善意，希望這些海洋精靈一直都能如此自在快樂。
    航行了一天一夜，家鄉熟悉的海岸線已然在望。漁船駛入了近海海域，周圍熟悉的漁船也多了起來。相熟的船老大們隔著海麵互相吆喝著打招呼，空氣裏彌漫著即將靠岸的輕鬆愉快。
    然而，就在距離碼頭已經不遠的時候，負責操控船隻的秦家老大忽然皺緊了眉頭，他反複推動了幾下油門操縱杆，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主家，”他轉頭對周辰說，語氣有些凝重，“情況有點不對頭……油門推上去了，可船速一點沒見漲，反而感覺有點往下掉！發動機聽著聲兒好像沒啥大毛病，可這勁就是使不出來！”
    周辰心裏“咯噔”一下——在海上，發動機就是船的命根子，這可開不得玩笑！他立刻追問：“什麽時候開始的事？”
    “就剛才，大概四五分鍾前，突然就感覺沒勁了，怎麽給油都沒用！”秦家老大肯定地回答。
    “螺旋槳會不會纏到什麽東西了？比如廢棄的漁網或者纜繩？”周辰提出第一個猜想。
    “不應該啊！”秦家老二插話，“出發前咱們特地請人全麵檢修過，船底藤壺刮得幹幹淨淨，螺旋槳也檢查了，沒問題啊！真是邪門了！”
    雖然心裏著急，但萬幸的是已經離港口不遠，要是在外海深處碰上這種問題，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周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親自上前操作了幾下油門，感受著發動機的轟鳴和船體滯澀的反應，心沉了下去。
    “我下機艙看看！”周辰當機立斷，抄起一把手電筒，帶著懂些機械的秦家老二就往船艙下層的機艙鑽。
    機艙裏彌漫著濃重的柴油味和機油味。
    發動機轟鳴著，聽起來運轉似乎並無異響。周辰打著手電，仔細檢查著複雜的管路和線路。如果發動機本身沒問題，那很可能是燃油供給係統或是傳動係統出了毛病。
    就在他們凝神排查時，甲板上突然傳來二胖子帶著驚慌的喊聲：“辰哥！辰哥！不好了！你快來看！咱們船屁股後麵……在漏油！海麵都黑了一大片！”
    周辰聞言，臉色驟變！漏油可是大事！他立刻對秦家老二喊了句“小心點！”，隨即三步並作兩步衝上甲板，快步跑到船尾。
    隻見船尾翻湧的浪花中，果然夾雜著一股股明顯的、粘稠的黑褐色油汙，正不斷從船體某個部位滲漏出來，在海麵上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油帶！
    “媽的！果然是輸油管或者油箱漏了！”周辰瞬間明白了動力喪失的原因——燃油壓力不足，甚至可能快漏光了！
    他立刻又帶著秦家老二衝回機艙。
    濃烈的柴油味更加刺鼻。經過一番仔細又緊張的排查，終於在一處隱蔽的角落發現了一根主輸油管！隻見那根銅管靠近接口的地方，竟然崩開了一道細細的裂縫，柴油正從裂縫裏“呲呲”地噴射出來，濺得到處都是！
    “找到了！在這兒！”周辰大喊，心提到了嗓子眼。機艙裏漏油極度危險，任何一個電火花都可能引發災難性的火災甚至爆炸！
    “快！老秦！先把發動機轉速降到最低！快！”周辰對著通話器向駕駛艙吼道，同時眼睛急切地搜索著這根油管上的閥門。
    秦家老大立刻照做，發動機的轟鳴聲頓時減弱了許多，油管裂縫處噴油的力道也明顯小了不少。壓力一減，周辰和秦家老二趕緊用棉紗死死捂住漏油點，減緩泄漏。秦家老二眼尖，很快找到了這根油管靠近油箱一側的一個應急截止閥！
    “主家！這兒！這個閥！”他喊道。
    周辰立刻伸手過去，奮力旋轉那個已經有些鏽蝕的閥門手輪。“嘎吱……嘎吱……”閥門發出刺耳的聲響，終於被徹底擰死！裂縫處的油流瞬間止住，隻剩下一些殘油還在慢慢滲出。
    兩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油膩的機艙地板上，互相看著對方濺滿油汙的臉，心有餘悸。機艙裏雖然一片狼藉，但最大的危險總算暫時解除。
    他們爬出機艙，回到甲板。海風一吹，才感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秦家老大和二胖子立刻圍了上來，急切地問：“主家，情況嚴重不？”
    周辰抹了一把臉上的油汗，搖搖頭又點點頭：“漏油點暫時堵住了，是根主油管裂了。萬幸發現得早，沒出大事。但具體是換管子還是能焊上，得回去請修船廠的老師傅看了才知道。”
    二胖子看著船後那條漸漸消散的油汙帶，擔心地問：“辰哥，那……那漏了這麽多油到海裏……”
    周辰望著海麵那抹刺眼的油花，無奈地歎了口氣：“沒辦法，當時情況緊急，隻能先保住船和人。汙染了海水……唉，作孽啊。”他的語氣裏充滿了愧疚，但這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眼下，隻能希望船能堅持開回碼頭。至於維修，周辰心裏也沒底，那根油管位置刁鑽，又滿是油汙，焊接恐怕極其困難，大概率得整體更換。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和耽誤時間。
    “先穩著開，慢點就慢點，安全第一。”周辰吩咐道，“回去立刻請劉師傅他們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