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斷斷續續的電流聲，依舊存在，每一次發出響動的間隙裏，直播間內的燈光都會跟隨著撲閃變暗，詭異到了極點。
    所有觀眾都懵了，駭然驚悚的目光緊緊鎖定住半開的門扉，那顆負累許久的心髒，早已失去了自身的節奏，無序跳躍的分分秒秒，都是名為煎熬的複寫。
    無數話語，哽在喉間。
    視野當中，那道人影也在模糊變暗。
    他保持著回頭的動作足足四五秒，待微弱童聲傳來的瞬間，這才朝鏡頭轉過了臉。
    “滋......滋.......”
    擾動愈強的雜音中，他最後展露出一絲笑顏，略微抱歉的匆忙掃視眾人幾眼，聲音沙啞著開口。
    “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情，今天可能要提前下播了，明天我會盡量加快進度的，抱歉了大家.......”
    處於僵麻狀態的觀眾們尚來不及開口，下一秒，直播間內便已漆黑一片。
    他下播了，沒有給眾人哪怕一個字的解釋，留下了無盡的恐懼與疑慮沒有解答。
    就這樣光速下播了.......
    “咚！咚！咚！”
    猛烈的躁響，如同海浪般瘋狂翻騰，隻是這一次並非是幾秒前令人心悸的敲門聲，而是觀眾們心髒急速躍動的聲音。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劇烈，都要強。
    安靜，還是安靜。
    足足六千七百多萬人的直播間裏，甚至連一條完整的彈幕都看不到，唯有幾個蒼白無力的問號和感歎號匆匆飄過，用盡全力表達著他們的茫然無助和驚慌失措。
    今天晚上，本該是一次足夠完美的釋懷和解之夜，畢竟在三個小時前，齊洛才回答了他們所有人的問題，告知了自己並非是眾人想象中所謂的鬼怪。
    可這才多久？他就用一場堪稱限製級別的演繹，將他們剛剛落定的心髒給抬手砸穿。
    鬼魅的電流、漂浮的紅裙、空靈的呼喚.......
    單獨拎出來其中任何一個，都能構建出一部驚悚指數拉滿的恐怖片，更遑論同時出現？
    而這些所謂的場景和氛圍，壓根就不是剛剛他們經曆的東西中，最令人窒息的那一個。
    最讓他們覺得頭皮發麻、渾身打顫的，是自木門之外伴隨流風穿透而來的那句話——
    “爸爸......時辰到了。”
    時辰......
    什麽時辰？
    淩晨十二點，如此陰間的時間，能是什麽時辰？
    為什麽他聽到這句呼喚後，第一時間就選擇了下播。
    而且，最重要的是“時辰”這兩個字，壓根就不會出現在現代人正常的日常交流之中啊！
    更遑論被一個聲音還很年幼的小姑娘如此順暢的說出來。
    這一切的一切，已經不能用怪異或者不對勁來形容了。
    情緒，在短短的十多秒內，徹底墜入深穀當中。
    模糊一片的視野裏，那塊漆黑的屏幕陡然變成了一張深重的巨網，收攏了所有人的心事，令他們在這個本該圓滿結束的夜裏，無法安睡，無法自持。
    但凡是經曆了剛剛那一幕的觀眾，全都無比統一的達成了共識。
    他......有問題！
    甚至不僅僅隻是齊洛。
    這家人.......可能都有問題！
    ........
    時間，定格在淩晨十二點四十四分。
    半開的木門，被一隻略顯蒼白的手推開。
    咯吱作響的聲音中，表情無奈的男人微微歎了口氣，目光朝腳下盤旋的樓梯上望去。
    穿著紅裙的小女孩抱著一隻純白色的玩偶，正對他開心的笑，懸掛在扶手上的裝飾鈴鐺，也在微風的吹動下發出輕靈的脆響。
    “囡囡啊，開播之前爸爸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麽，今天和平時不一樣呢，不可以進來直播間哦，你怎麽......”
    “我......我知道呀”，小女孩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我又沒有進來，他們又不會看到呢......”
    “哎.......”，又一道無奈的歎息聲中，齊洛輕聲嘀咕，“可今天，是有些不一樣啊，平時怎麽都可以呢。”
    “行了，囡囡，無論如何，爸爸還是要謝謝你的提醒呢。對了，媽媽呢？”
    “在樓上”，小女孩指了指樓梯上方破碎的孔洞，“爸爸待會兒要來找我們嗎？媽媽好想你了，這麽久都沒有看到你們在一起欸。”
    “嗯，今天可以見麵的”，齊洛點點頭，“囡囡先和媽媽待一會，爸爸很快就上來。”
    “嗯呐”，小姑娘心滿意足的點點頭，抱著小布偶從台階上起身，蹦蹦跳跳的攀上樓梯。
    擦身而過的那瞬間，無比親昵的朝他身邊靠了靠，“對了，今天囡囡很乖哦，還幫王陽叔叔泡了茶呢！”
    “呦嗬，都會泡茶了呀”，齊洛喜笑顏開，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我家小囡囡，是真的越來越聰慧了......”
    點點昏沉的碎芒，在狹窄的樓梯上漂浮閃動，一如傾瀉而下的銀河投影，鋪陳出溫馨雋永的三寸時光。
    父女二人錯身的瞬間，頭頂閣樓上的女人也微笑著按動了快門，留下了這難得的瞬間。
    興許是光線和場景的緣故，當拍立得中那張略顯昏暗的照片被衝洗出來後，晃眼一看，那道身著紅裙的嬌小身影好似穿透了齊洛高大挺拔的身軀。
    一對父女，就這樣在幽暗的時空中相擁相融，足夠抵禦這世間所有的偏見寒冷。
    “咚！咚！咚！”
    目送女兒蹦跳著從視線中央離開後，齊洛舉步走下樓梯。
    深重的腳步在安靜的空間中拉扯出陣陣富有韻律的回響，目之所及的視野前方，電視機屏幕上散發著幽白的光。
    今天播放的午夜節目，略顯無聊。
    麵容困倦的女主持人聲音疲軟的播報著一條社會新聞——
    “近日，蓉城城郊正在開展集體拆遷年度回頭看工作，針對一年前整體拆遷的城西諸村進行統一摸排，看是否存在該拆未拆、該建未建的情況.......”
    齊洛目光從電視上掃過，沒有說什麽，隻是徑直在茶幾旁的單人沙發上落座。
    周身浮動起幾縷嗆鼻的灰塵，他抬手揮了揮，將姿勢調整的慵懶了一點。
    還未來得及開口，眼前就被遞過來一支煙，與之同時出現的，是一道低沉關切的問候。
    “十天了，直播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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