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定格在淩晨2點17分。
    寂靜寥落的夜空下，偶爾能看到點點稀疏零散的燈火，半空中偶有夜機滑翔而過，拉扯而出的雲跡像極了倏然墜落的銀河。
    昏黃的光，在狹窄逼仄的走廊裏，淺淺蕩漾著。
    齊洛安靜看向對麵神情冷淡的女人，目光中並無太多情緒波動。
    他的確沒有想到，在自己下播的第一時間，竟然會經受到如此直接的質問。
    所以.......
    是開始著急了麽？
    他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回應，就隻是那樣鬆鬆垮垮的站著，直至感覺到對方的耐心快要耗盡的那一刻，這才往前輕邁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那藥，你吃過麽？”
    “那是王陽給你的藥，我......我吃它幹什麽？”
    “是不能吃，還是不敢吃？”
    緊隨其後的追問中，女人瞳孔很明顯的縮了縮，嘴角微微扯出一個詫異的弧度，似是很難接受齊洛用這樣的方式和自己對話。
    “你什麽意思？”
    半晌的沉默後，楊娜終於回複了一句，語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戒備與疏離。
    “沒什麽意思”，齊洛玩味的打量了她一眼，爾後舉步從對方一側擦身而過。
    “既然是補藥，那就一起吃好了，夫妻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怎麽能隻有我一個人補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清淺的笑聲中，他舉步走下樓梯，深重的腳步踢踏作響，像極了穿越隧道時的厚重回聲。
    “等等！”
    就在齊洛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拐角時，楊娜突然無比急切的出了聲。
    “嗯？”
    他轉身回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對方。
    “能告訴我，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麽嗎？”
    女人嘴角抽動了許久，最終還是在反複斟酌之後，問出了一個無比突兀的問題。
    齊洛眼眸微不可察的眨動一下，幾乎是在秒速之間，唇角便有笑容漫上。
    “你們......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
    楊娜臉上迅速竄過一抹慌亂，即便她已經很用力的在克製了，但依舊被齊洛收入眼底。
    “我懂了”，未等得對方將話說完，齊洛就開口將她打斷。
    停滯幾秒的腳步重新拖行而起，整具身軀沒入陰影的那一刻，空曠壓抑的房間中，蕩起了那道輕鬆醇厚的嗓音。
    “時間太晚了，早點休息吧。”
    “我感覺，自己好像慢慢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了。”
    “那晚安咯，今天我就不去看囡囡了。”
    嗚咽的冷風收束了齊洛口中的最後一個音節，漫天濃霧鋪灑而下，更顯得這處佇立在郊野的荒樓淒冷異常。
    那些在過去兩三天中反複出現的拉扯與試探，終於在這個特別的晚上圖窮匕見。
    橫亙頭頂的星河，好像也開始慢慢散射出令人心悸的複雜光點。
    隱藏與掩飾，終究不是世事變遷的主要驅動力。
    對抗與攤牌.......
    才是！
    ........
    淩晨，2點30分。
    最後一支煙，在陳之明熏黃的指尖燃盡，昏沉的霧氣籠罩著老人滄桑的麵容，形如一幅被時光洪流衝刷了許久的黑白默片。
    自齊洛突兀下播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改變。
    身旁的兩位下屬自然不敢輕易打擾他，畢竟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眼下這個地步，的確需要給老人留出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思考。
    飄飄嫋嫋的煙氣，終歸還是在夜風的吹襲下於昏光之中散盡。
    當煙灰全數落於木桌上的那一刻，老人終於從失神的狀態中恢複。
    此時的他，不再像幾分鍾前那般沉鬱頹唐，深吸一口氣後，將燃盡的煙頭用力在煙灰缸裏摁滅，目光鄭重異常的看向林澤。
    “小林，明天去蓉城的住建和土地管理部門，繼續查那幢鬼樓的前世今生。”
    “小劉，你聯係有關部門調運一架直升機，一個小時後，你和我出發回帝都，順便聯係一下九州圖書典藏館的負責人，讓他們竭盡全力將所有包含記錄了那兩則神話的書籍全部調出來，明天上午九點我去查閱！”
    言簡意賅的做出部署後，陳之明從木椅上起身，抬眼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遠山上的廟宇中，傳來一道清幽厚重的鍾聲，似是在宣告著時光有序的漸進。
    老人長出一口氣，脫口而出的話音裏，滿是低沉嚴肅的味道。
    “之前我老是說你們要集中精神、拿出鬥誌，千萬不要掉以輕心，興許你們偶爾有時候不那麽在意，沒關係，過去種種，我們就讓它過去。”
    “但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小同誌們”，老人側身從椅背上拿起外套，開始舉步朝門外走去。
    “他既然選擇了給我們暗示留線索，選擇了在今天下播前如此直白的掀桌攤牌，那一定代表著他相信我們能夠聽懂，信任我們能夠介入！”
    “所以，戰鬥開始了，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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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形快要閃出門楣的最後一秒，陳之明陡然回首凝望。
    “別辜負了他的期待，也別辱沒了我們749局的名聲。”
    “相信他的智慧，同樣......也請相信我們這個文明的底蘊。”
    “我們.......共勉！”
    昂然的聲音，伴隨著老人低沉的腳步聲，於心髒中央蕩響起來。
    冷寂了一整個夜晚的房間，竟在這一秒，變的炙熱如火！
    .......
    川蜀，廣漢。
    王陽與李宜珈並肩從私人電影院中走出。
    燈影寥落的街道上，偶爾轎車風馳電掣的駛過，空氣中的冷意穿透衣角滲入肌膚。
    麵露倦容的女生抬頭仰望著稀疏的星辰，自顧自地開口。
    “王老師，你有沒有一種感覺，他講的這幾個神話故事背後，好像都藏著什麽東西呢？”
    “哦？藏著東西麽？”王陽微笑著回應一句，抬起手表看了一眼，“你覺得藏著什麽東西？”
    “像是一段很複雜的關係，精衛填海是一個小姑娘，女媧補天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今天晚上開了頭的後羿射日與嫦娥奔月又講了一對夫妻。”
    “我總覺得，他不是平白無故講這些給我們聽的......”
    “也許吧”，王陽聳聳肩，語調從容淡然，“對了小李，問你一個問題！”
    “嗯？什麽問題？”
    女孩停駐在人行道上，眉頭微蹙著看向王陽。
    “你養過貓嗎？”
    “呃......”，女孩先是愣了愣，隨後捂嘴笑出了聲，“王老師，你該不會要請我去你家看貓貓後空翻吧？俗了哦......”
    “當然不是”，王陽笑著擺擺手，“我隻是想問，如果有天你的貓突然說了一句早上好，你會怎麽辦？”
    “啊......啊？？”
    女孩的大腦迅速陷入宕機，反應了好半晌後，這才磕磕絆絆的開口。
    “興許，我......我會報警吧，反正這太詭異了，我實在不敢和它待在一起。”
    “其實不用的”，王陽攤攤手，表情無比輕鬆，“貓和人呆久了，發生了一丁點進化，並不代表它就變成人了。”
    “貓永遠是貓，就算會說早上好，它也是隻貓。”
    “所以不用擔心的.......”
    夜空下，王陽朝頭頂蒼穹上懸掛於北方的璀璨星辰眨眨眼。
    “會說話沒什麽的，陪他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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