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招待所，昏黃的燈盞下。
    神情凝重的林澤掛掉電話，爾後仰背躺到了座椅上。
    心裏像是壓著一塊巨石，躁鬱的情緒無論如何都無法快速排解出去。
    他其實是很淡定的人，從擔任749局部門負責人到現在，雖說不至於修煉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地步，但養氣功夫肯定超出常人許多。
    但今天，就剛剛。
    當看到楊娜那張臉，聽到對方說出的那番話後。
    這個向來淡定自然的男人先是沉默了，爾後便幾近破防了。
    這種時候，真的很難再冷靜下來了。
    關於齊洛的境地，關於楊娜的目的，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紛繁雜亂的線頭一般，在他腦海中阻塞凝滯。
    某一刻，他甚至想要動用749局整個西南分部的力量，對蓉城進行一番底朝天的搜捕。
    就不信.......找不到那幢搬遷後的“幽居”！
    他一直在權衡、在忍耐。
    終於，就在情緒即將爆發的那一刻，他接到了陳之明的指示。
    原有的躁動，終於被短暫壓製下去了一點，竭力將胸腔中的情緒平複了些許後，他馬不停蹄的朝三公裏外的蓉城國家安全分部趕去。
    過程中，也同步聯係了蓉城749局分部，讓他們調集所有的人手，等待通知。
    如果直播間內那股子陰森怪異的氛圍還要繼續延續下去，如果齊洛的下落在短時間內無法快速明晰的話。
    那等到直播ip查出來的那一刻，就是大家徹底攤牌的最終時刻。
    什麽暗示、什麽線索、什麽隱藏、什麽權衡......
    全都會被他無視。
    重要的，僅有那個一直向陳之明和自己發出求救信號的年輕男人而已。
    畢竟，在林澤的心裏。
    齊洛從來都不像個壞人。
    充其量......最多隻是個怪人而已！
    夜風凜冽，林澤開車馳騁在空曠的街道之間，彼時月色遠沒昨夜圓滿，發動機轟鳴的潦草間隙裏，直播間內的麥克風，也將那道清冷的聲音傳遞而出。
    像一把火，徹底燃燒了這個令人頹喪的夜。
    “對了，其實我一直想問大家一個問題。齊洛講的那些東西，你們......真的都相信嗎？”
    鏡頭後的女人表情從容，隻是如果仔細看去的話，一定能在那對圓潤的眼眸中，看到一抹莫名閃過的光。
    滿是試探與觀望的味道。
    屏幕前的觀眾愣了愣，一時紛紛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怎麽......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呢？
    按理來說，作為主播的老婆，她應該會全力支持自家老公的工作啊。
    就算全世界都否定和質疑齊洛觀點的真實性，她也應當是第一時間跳出來維護的那個人。
    可聽她剛剛的口吻和語氣，分明就是帶滿了唏噓和質疑。
    眾人心情突然就開始複雜起來，而他們也向來不喜歡隱藏情緒，短暫沉吟幾秒後，便開始用彈幕回答這個奇怪的問題。
    【肯定相信啊，不然我們天天守在這裏幹什麽？反倒是你，搞得好像蠻不相信自己老公一樣，好奇怪啊真的.......】
    【他講的很清晰，幾乎每一個看上去荒誕的觀點都會找到令人信服的佐證。你應該.......也看過他直播吧？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問出這種問題。】
    【好家夥，如果不知道你是他老婆的話，我指定以為你是來拆台的......】
    一條接一條彈幕，就這樣肆無忌憚的飄飛而過。
    觀眾們沒有任何隱藏，將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表達了出來。
    一整個過程裏，楊娜都在默不作聲的看，修長的手指覆蓋在齊洛常用的茶盞上，無序躍動。
    “看了很多答案，感覺大家好像都覺得他講的是真的呢？可是......你們就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麽？如果是真的的話，他......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神秘莫測的知識的呢？”
    無比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眾人準備脫口而出的反駁梗在了喉間。
    一時間，彈幕的數量驟然減少。
    楊娜抬手順了順滑落耳畔的發絲，掩口輕笑起來。
    “看吧，大家也不知道答案了吧？其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呢，既然他講的一切為真，那他的身份必然不同尋常。除非是能接觸到高維文明，否則的話斷然沒辦法了解這些知識對吧？”
    “所以，你們想讓我承認自己的老公是外星人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站在我的立場上，這樣真的很不好，但我還是想給大家說一句.......”
    “你們可能，被他給洗腦了，而且程度還不輕呢。什麽高維文明，什麽維度特使，不過都是過度解讀之後的奇思妙想罷了。”
    眸色冷鬱的女人，圈起雙臂抱在胸前，望向鏡頭的目光中，帶著寸寸難解的深意。
    “我之前常勸他，解讀神話就解讀神話，不要做太多的延申和暗示，這樣會很容易誤導大家從而產生錯誤的判斷。可他總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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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娜聳聳肩，嘴角微微扯了扯。
    “所以就隻好趁著這個機會告訴大家了，某些你以為正確的東西，興許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個世界依舊是這個世界，所謂的文明互動和文明實驗，不過是一場瑰麗無序的錯誤解讀罷了。”
    “你說......對麽？”
    低沉的聲音，穿透夜風徑直朝陳之明心間滲進去。
    “哢嚓”一聲，一隻堅硬的圓珠筆猛地斷裂在老人指尖。
    他笑了，隻是那笑聲聽起來異常的艱難幹啞。
    “還真是.......真是不計後果了啊，就這麽簡單粗暴來給我遞話？”
    他如此說著，雙手撐著台麵起了身，目光淩厲的投向屏幕，嚴肅注視了楊娜許久後，輕輕搖搖頭。
    “以手段和談吐來看，你的確不是女媧。倒更像......那個做事情不顧後果的嫦娥。”
    “這麽多壞消息裏，這一個......應該算是好消息了吧？”
    老人冷冷的說著，爾後點起一支煙，開始閉眼沉思起來。
    而同一時間，蓉城城郊那幢白色小樓的閣樓內。
    表情堅毅的小姑娘伸手緊緊扣住齊洛的臂彎，絲毫不顧對方那張蒼白的臉。
    “爸爸，媽媽叮囑過我了，你今天不能出去。”
    靈動卻透著一股冷意的聲音裏，齊洛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轉身朝漆黑一片的夜空望了一眼後，這才語調輕緩的開口。
    “囡囡，媽媽教了你這麽多東西，可她有教過你，你是誰麽？”
    “我......我是誰？”小姑娘眉頭皺了皺，嘴巴輕輕嘟起，“我是囡囡啊......”
    “不，你不是”，齊洛笑著搖搖頭，抬起沒有被控製的另外一隻手，在對方頭頂輕輕摸了摸。
    “媽媽以前從來沒有教過你這件事，但沒關係。”
    “現在......”
    “爸爸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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