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搞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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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半,公雞扯著嗓子打鳴,胖子裹著花棉被罵罵咧咧地從床上滾下來,踢開腳邊的拖鞋去舀井水洗臉。銅盆裏的水濺起細碎水花,驚飛了蹲在院牆上的灰鴿子。
我蹲在灶台前生火,潮濕的柴火冒出濃煙,熏得眼睛直淌淚。小哥無聲地遞來一把幹鬆針,火苗“轟”地竄起來,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後院傳來“咚咚”的切菜聲,胖子舉著菜刀剁排骨,嘴裏還哼著跑調的《最炫民族風》。
上午陸續來了客人。有背著畫架的學生,支起帳篷要畫雨村的晨霧;幾個背包客纏著胖子打聽附近的溪流,說要去摸野生石斑魚。我翻出積灰的竹筏,在溪水裏涮了三遍,綁上麻繩準備給客人當擺渡船。
正午太陽毒辣,胖子赤著膀子蹲在屋簷下編竹筐,汗水順著脊梁溝往下淌。他非要教客人辨認毒蘑菇,舉著個鮮豔的紅傘菇扯犢子:“瞧見沒?這玩意兒長得跟小燈籠似的,吃下去能看見老祖宗在前麵給你引路。”嚇得幾個小姑娘直往後躲,他自己倒樂嗬地啃起了冰鎮西瓜。
傍晚收工,我們仨蹲在溪邊泡腳。渾濁的溪水漫過腳踝,衝走了一天的疲憊。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蛙鳴,水麵浮著幾隻螢火蟲,像提著小燈籠的夜遊神。胖子摸黑去雞窩偷摸雞蛋,結果被老母雞追著滿院子跑,驚得客棧客人全趴在窗口看熱鬧。
夜裏起風了,屋簷下的燈籠被吹得東倒西歪。我裹著毯子去關窗,看見小哥坐在曬穀場的石磨旁,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手裏轉著枚銅錢,那是從遺跡裏帶出來的玩意兒,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
“還想著呢?”我挨著他坐下。他沒說話,隻是把銅錢塞進我手裏。銅錢邊緣刻著古怪的紋路,摸起來坑坑窪窪,像某種古老的符咒。遠處傳來胖子的呼嚕聲,混著雨點打在瓦片上的沙沙聲,倒成了雨村特有的安眠曲。
晨光撕開雨村的霧幔時,胖子正踮著腳捅馬蜂窩。竹竿子“哢嗒”折斷的瞬間,金黃蜂群嗡地炸開,他抱著腦袋往溪邊竄,活像隻被火燒了屁股的胖猴子。我蹲在老樟樹下撿菌子,抬頭看他跌進淺灘,濺起的水花驚飛了蘆葦叢裏的白鷺。
“胖爺我這是給客人探路!”他抹著臉上的泥水爬起來,褲管還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昨兒那撥大學生說想搞野外生存,這不先試試膽量?”
小哥從對岸走來,手裏攥著串野葡萄。紫汪汪的果子在晨光裏晃悠,他忽然停步,目光掃過溪畔新壘的石堆——原本散落的鵝卵石被碼成了簡易灶台,旁邊還留著半截燒焦的木棍。
“遊客幹的?”我湊過去踢了踢石塊,苔蘚剝落的地方露出新鮮的青灰色。胖子叼著葡萄湊過來,嘟囔著:“準是那幫熊孩子。上次還有人拿彈弓打貓頭鷹,要不是胖爺我......”
我們沿著石板路往村頭走,老水車旁新立了塊木牌,紅漆寫著“雨村漂流體驗處”。褪色的布條在風裏撲棱,像條垂死掙紮的魚。胖子伸手拍了拍木牌:“這玩意兒誰立的?咱們雨村什麽時候成景點了?”
轉角處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老張家的院子裏,幾個外鄉人正往竹筏上釘木板,麻繩捆著的喇叭循環播放:“原生態竹筏遊,驚險刺激不容錯過——”胖子頓時炸了毛,抄起地上的竹竿就衝過去:“這是我們村的溪!誰讓你們......”
爭執聲驚動了村長。老頭拄著拐杖顫巍巍趕來,煙袋鍋子敲在胖子手背:“消停點!縣裏搞鄉村旅遊,這是簽了合同的項目。”他渾濁的眼睛轉向我們,“你們幾個年輕人,也琢磨琢磨能搞點啥。”
日頭偏西時,我們蹲在曬穀場分野板栗。胖子把帶刺的球果往石頭上砸,迸出的栗子滾得滿地都是。“要不搞古墓探險體驗?”他突然抬頭,腮幫子鼓著沒嚼碎的果肉,“就按咱們那次經曆,搞點假機關......”
小哥剝栗子的手頓了頓,指腹蹭過掌心一道舊疤——那是在遺跡裏被青銅碎片劃的。我搖頭否決:“太危險。不如教客人采草藥、編魚簍?”
暮色漫過馬頭牆時,我們在溪邊支起篝火。新劈的木柴劈啪作響,烤焦的板栗香氣混著艾草味飄遠。胖子舉著根燒黑的樹枝在沙地上亂畫,突然跳起來:“有了!搞個‘雨村尋寶’!咱們往竹林藏點小物件,讓客人拿著地圖找......”
火星騰起的刹那,我瞥見小哥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遠處竹筏漂流的彩燈次第亮起,倒映在溪水裏碎成一片光斑,倒比從前的雨村多了幾分熱鬧的煙火氣。
篝火漸熄時,胖子已經在沙地上畫滿歪歪扭扭的藏寶圖。他拍掉手上的灰,蹭地站起來:“說幹就幹!胖爺這就去翻箱底,把那些從墓裏順回來的——”
“打住!”我一把揪住他後領,“順回來的物件都上交了,你想讓考古隊再來抄家?”
月光給小哥的側臉鍍了層銀邊,他默默往背簍裏裝艾草,聽我們拌嘴。胖子甩開我的手,從篝火裏扒拉出顆烤糊的板栗,齜牙咧嘴地嚼著:“那弄點假粽子總行吧?用稻草紮幾個,往竹林裏一埋,保證嚇得那幫遊客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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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旅局要是知道咱們搞封建迷信活動,能把客棧招牌都拆了。”我踢開腳邊的碎石,“上次你掛在屋簷下的黑驢蹄子,被遊客舉報成‘宣揚恐怖元素’,害我寫了三頁檢討。”
“矯情!”胖子把板栗殼彈進溪裏,驚起一團螢火蟲,“要不整點機關?用竹子做個翻板陷阱,掉下去的人——”
“掉下去骨折算誰的?”我抄起根樹枝在地上戳出個窟窿,“聽我的,藏點雨村特產。去年曬的筍幹、陳阿婆釀的梅子酒,再弄些手工竹哨......”
“沒勁!”胖子一屁股坐在石墩上,震得背簍裏的艾草簌簌掉渣,“遊客就愛看刺激的,你搞這些土特產,還不如讓他們直接逛超市。”
小哥突然開口,聲音驚飛了樹梢的夜梟:“竹林第七棵老竹,竹節裏有竹筒。”他抬頭望向墨色的竹林,月光在竹葉間篩出細碎的銀斑,“二十年前,三叔藏過東西。”
胖子立刻蹦起來:“瞧瞧!還是小哥懂行!說不定是什麽失傳的......”
“別做夢了。”我把最後幾根艾草塞進背簍,“三叔當年藏的八成是偷來的酒。先說好,這次誰都不許整幺蛾子,老老實實準備正經藏寶。”
胖子撇著嘴嘟囔,腳下卻不慢,跟著小哥往竹林深處走。月光浸透他寬大的背影,恍惚間竟像極了那年在墓道裏,舉著工兵鏟橫衝直撞的模樣。
竹林裏黑黢黢的,月光漏下來跟撒了把碎銀子似的。小哥剛伸手薅開竹子,胖子就扯著嗓子喊:“悶油瓶今兒變尋寶雷達了!耳朵比土撥鼠還靈!”
那老竹節“哢嗒”一響,胖子跟搶食的二哈似的撲過去摳開竹節,扒出個蠟封竹筒。“我去!”他抖開裏頭的紙片子就罵,“吳三省這老小子,三斤老村長都要賒賬!”轉頭把紙片子甩向小哥,“你發小這尿性,指定隨你三叔!”
我踢開腳邊個爛陶罐,裏頭黑黢黢的藥渣子都發黴了。小哥蹲下身扒拉出個牛皮袋,胖子捏著鼻子湊過去:“喲,張半仙又要煉仙丹了?這味兒跟我的汗衫有一拚!”說著揪起片草藥,“這破葉子能當寶?聞著像胖爺我三天沒洗的襪子!”
小哥把草藥塞回袋子,冷不丁從竹根底下摸出個鏽鐵盒。胖子眼疾手快搶過來,鐵盒裏爬出條蜈蚣,嚇得他蹦起三尺高:“悶油瓶你屬蜈蚣的?摸啥都帶活物!”我瞅見盒底印著“雨村供銷社 87年”,胖子撓著後腦勺嘟囔:“得,悶油瓶變破爛王了。”
正鬧著,小哥突然抬手往樹梢指。胖子順著看過去,破鳥窩裏滾出顆野雞蛋,當場叉腰大笑:“張觀鳥!這蛋是不是你跟老母雞嘮嗑順的?”他把蛋揣進兜裏,“得嘞,今兒雨村神蛋歸胖爺我管銷!”
竹林深處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胖子嗷一嗓子躲到小哥身後,手裏還攥著根斷竹竿:“張辟邪!快顯靈!”結果竄出來頭老山羊,正啃著胖子掉的酒單紙片子。他踢了山羊屁股一腳,轉頭又衝小哥樂:“成,你還會引羊術,改明兒開個動物園!”
胖子踹了山羊屁股一腳,那羊“咩”地叫著撞斷根竹子。竹葉撲簌簌往下掉,他突然一拍腦門:“對了!得整點小崽子們稀罕的玩意兒!”
我從草窠裏撿起塊花紋石頭,剛想說這能當“雨村隕石”,胖子已經撲到溪邊的泥地裏,扒拉出團黑不溜秋的東西:“看!琥珀!裏頭保準有恐龍蚊子!”仔細一瞅,是塊裹著草莖的樹脂,還沾著半隻死螞蟻。
小哥蹲在蘆葦叢裏,摸出個完整的田螺殼。胖子搶過來就往嘴邊送,吹出的氣漏風,倒像驢放屁。遠處幾個夜釣的村民舉著電筒照過來,罵咧咧喊:“誰家驢跑竹林裏了!”
“得整點帶響的。”胖子抹了把嘴,突然盯上棵歪脖子樹。他手腳並用爬上去,搖得樹杈“嘎吱”響,鳥窩劈裏啪啦往下掉。除了幾根雞毛,還真砸出個銅鈴鐺——鏽得跟長了綠毛似的,晃一晃“叮鈴當啷”響。
“這行!”我把鈴鐺係上紅繩,“就說雨村護林仙的法寶。”轉頭看見小哥不知從哪摸出串野莓,紅得跟血珠子似的。胖子一把搶過:“這能染指甲,小丫頭片子指定喜歡!”
正折騰著,竹林外頭傳來熊孩子的尖叫。三個娃舉著螢火蟲燈衝進來,領頭的小崽子指著胖子喊:“胖叔叔又偷雞!”胖子舉著銅鈴鐺晃悠:“去去!今兒給你們藏寶貝!”說著往樹洞裏塞了把鵝卵石,“這是能許願的龍蛋!”
等娃們歡天喜地跑開,胖子擦著汗嘟囔:“累死我了。明兒掛個牌子:雨村迪士尼,門票五塊,童叟無欺!”小哥默默把野莓串掛在竹枝上,月光一照,紅果子像串小燈籠。風一吹,銅鈴鐺和著蟲鳴,倒真像那麽回事兒。
我們仨摸黑往竹林更深處鑽,胖子的膠鞋踩進泥坑,“咕嘰”一聲拔出來時帶起半截蚯蚓。“有了!”他突然扒拉開片蕨類植物,底下埋著個豁口的粗瓷碗,裏頭結著層發白的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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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能糊弄小孩?”我拿樹枝戳了戳碗沿,崩瓷的地方露出暗褐色痕跡,像幹涸的血跡。胖子已經掏出隨身的軍刀,刮下碗底的青苔:“懂什麽,這叫‘雨村千年祭器’,說摸過的人能看見山神!”說著往碗裏塞了把螢火蟲,綠瑩瑩的光從豁口透出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小哥忽然停在棵歪脖子古竹前。竹竿上有道半人高的刻痕,他伸手探進竹節,摸出個用油紙包著的物件。展開來是枚銅製的長命鎖,雙麵鏨著模糊的虎頭紋,鎖鼻處還係著半截褪色的紅繩。
“這玩意兒好!”胖子眼睛發亮,伸手就去搶。長命鎖剛沾到他指尖,小哥突然出手,動作快得像道影子,直接把鎖拍進我手裏。胖子的手僵在半空,瞪著眼睛喊:“哎!張起靈你這......”
“給吳邪。”小哥言簡意賅,轉身又去翻旁邊的石縫。胖子撇著嘴,蹲下來戳弄剛找到的鐵皮青蛙,“行吧,知道你倆一夥的。這破鎖還沒我青蛙好玩。”他捏住發條一擰,“呱嗒呱嗒”的跳動聲驚飛了夜梟。
我攥著長命鎖,金屬邊緣還帶著小哥掌心的溫度。鎖麵的虎頭雖然鏽得模糊,倒真有幾分憨態可掬。遠處傳來打更聲,梆子響過三下,胖子已經貓腰鑽進草垛,轉身時踢翻塊凸起的青石——石頭底下竟壓著個生鏽的鐵皮青蛙。
“我去!小時候玩的玩意兒!”胖子眼睛發亮,捏住青蛙發條一擰,“呱嗒呱嗒”的跳動聲驚飛了夜梟。我接過鐵皮青蛙,底部還印著“上海玩具三廠”的字樣,邊緣被歲月磨得圓潤:“藏這玩意兒,小孩能樂瘋。”
遠處傳來打更聲,梆子響過三下。我們懷裏塞滿七零八落的“寶貝”往回走,胖子懷裏的銅鈴鐺時不時撞出聲響。路過曬穀場時,他突然刹住腳:“差點忘了!還得整點活物!”
說著貓腰鑽進草垛,再起身時手裏攥著個蟋蟀籠子。裏頭兩隻鬥蟀正掐架,觸須攪成一團。“明兒藏籠子裏,讓小崽子們玩逮蛐蛐!”他笑得露出後槽牙,“就說這是雨村特供的‘金甲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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