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鎮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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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跟著村長繞到山坳另一側。撥開藤蔓,竟露出個半人高的洞口,比之前那個更隱蔽。村長蹲下身,從洞口邊的石板下摸出把生鏽的鐵鑰匙:“這是祖上傳下來的,原本用來開墓門第一道鎖。”
    “您一直知道入口?”我忍不住問。
    村長沒回答,隻是把鑰匙遞給小哥:“下去後別碰東南角的青銅燈。那燈滅了......”他的聲音突然發顫,“就趕緊回來。”
    小哥接過鑰匙時,村長又抓住他手腕:“那長命鎖......不該現世。”這話讓我心頭一震,可還沒等追問,村長已經轉身蹣跚著離開,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洞口傳來潮濕的黴味。小哥將鑰匙插進石壁凹槽,“哢嗒”一聲,石壁裂開條縫。胖子打開手電筒,光柱裏飄著細密的灰塵。他深吸一口氣:“走吧,這次胖爺非得把真相挖出來不可。”
    我們貓著腰鑽進洞口,身後的石壁緩緩閉合。黑暗中,隻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還有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滴水聲,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種古老的計時。
    石壁閉合的瞬間,胖子手裏的熒光棒“哢”地捏亮,幽綠的光映出通道盡頭的石階。小哥在前頭用匕首輕敲石壁,側耳聽著回聲:“是空的。”石階覆著半寸厚的青苔,每踩一步都發出“咯吱”悶響,像踩在某種生物的骨頭上。
    下到三十六級時,胖子的手電筒光柱突然被什麽東西反射回來——前方石壁上嵌著麵青銅鏡,鏡麵結著銅鏽,卻隱約映出三個人影扭曲的輪廓。我剛要湊近,小哥猛地按住我肩膀,他的匕首已經抵住鏡麵邊緣:“漢代‘照妖鏡’多設機關。”
    話音未落,鏡麵突然翻轉,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箭孔。胖子“媽呀”一聲往後退,小哥拽著我們貼緊石壁,幾乎是擦著破空的弩箭滾到轉角。黑暗中傳來“突突”的機括聲,像是某種古老的迎賓曲。
    “這才是第一關?”胖子抹了把額角的冷汗,手電筒掃過牆麵,突然定格在一塊凸起的石磚上,“吳邪你看!蓮花!”那石磚中央果然刻著半朵蓮花,和之前的陶片紋路分毫不差。
    小哥蹲下身,指尖沿著蓮花邊緣摸索,當按到第三片花瓣時,石磚突然下陷。整麵牆發出“隆隆”輕響,露出扇半開的石門,門縫裏飄出若有若無的檀香味。胖子抽了抽鼻子:“真香,該不會墓裏還擱著烤乳豬吧?”
    門內是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兩側牆壁每隔五步嵌著盞陶燈。小哥用匕首挑開燈蓋,裏麵的燈油竟還沒幹涸,火苗“噗”地竄起來,照亮了前方的石門。門楣上刻著兩行小篆,胖子眯著眼辨認:“左......左青龍右白虎?”
    “是‘左青龍銜珠,右白虎吐符’。”小哥的指尖撫過右側石刻白虎的嘴部,“漢代方術裏,這是開啟主墓的鎮門符。”他叩了叩白虎的牙齒,其中一顆突然凹陷,門內傳來“哢嗒”輕響,青龍的爪子竟緩緩吐出顆夜明珠。
    胖子剛要伸手拿珠子,小哥一把抓住他手腕:“動珠,門閉。”他指了指地麵,月光從頭頂石縫漏下,在地麵投出個太極圖案,“要踩在陰陽魚眼的位置。”
    我和胖子趕緊站到指定位置,小哥則握住夜明珠輕輕旋轉。隨著珠子轉動,石門緩緩升起,露出裏麵寬敞的墓室。正中央的主棺果然擺在正北玄武位,棺槨上覆蓋著繡滿蓮花的錦緞,雖曆經千年,色澤竟依舊鮮豔。
    胖子剛要邁步,小哥突然按住他肩膀,目光死死盯著主棺東側的立柱——那上麵盤著條石刻的巨蟒,蛇信子正對著棺槨,而蛇頭下方的地麵上,散落著幾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擺成北鬥形狀。
    “這是‘五毒鎮棺’局。”小哥的聲音裏罕見地帶著一絲凝重,“蟒為五毒之首,銅錢擺北鬥,是要讓墓主魂魄永世困在陣中......”他話未說完,主棺突然發出“哢”的輕響,那繡著蓮花的錦緞竟緩緩滑下,露出棺蓋上半具焦黑的骸骨,肋骨間還插著半把斷劍。
    胖子的手電筒“啪嗒”掉在地上,光柱亂晃中,我看見骸骨的右手正握著枚金光暗斂的長命鎖,鎖麵上的蓮花紋路,和我們一路見過的刻痕一模一樣。
    墓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骸骨手中的長命鎖在搖曳的燈光下泛著冷光,鎖芯處隱約可見半行刻字。小哥彎腰撿起胖子掉落的手電筒,光柱穩穩罩住棺槨,骸骨肋骨間的斷劍突然折射出奇異的光斑,在錦緞上投出一串扭曲的符號。
    “那是……”我湊近兩步,後頸突然泛起涼意——那些光斑竟組成了和竹枝上相同的字跡:“三丫頭,鎖在……”最後幾個字被骸骨手指擋住,斷劍的陰影恰好覆蓋住鎖麵刻痕。
    胖子喉嚨動了動,聲音像砂紙磨過石壁:“這斷劍看著眼熟啊?”他猛地一拍大腿,“臥槽!昨兒在胖子我夢裏出現過!一模一樣的劍插在棺材板上!”
    小哥沒接話,匕首已經抵住骸骨手指。剛要撬動,主棺四周的陶燈突然集體爆亮,燈油竟變成了血紅色。我手腕被攥得生疼,這才發現是胖子抓著我往後退,他喉結滾動著念咒:“妖魔鬼怪快離開……胖爺我今天沒帶黑驢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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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動。”小哥的聲音像冰錐紮進岩壁,他的目光停在骸骨腰間——那裏纏著圈褪色的紅繩,結法和竹枝下的殘繩分毫不差。當匕首尖挑開紅繩的瞬間,長命鎖“當啷”墜地,鎖芯彈開的聲響裏,我聽見遠處傳來鐵鏈拖地的“嘩啦”聲。
    “是機關。”小哥踢開腳下銅錢,北鬥陣頓時散了形。主棺底部突然裂開條縫,黑黢黢的地道裏升起股寒氣,卷著細沙撲上骸骨麵頰,將焦黑的頭骨瞬間震成齏粉。胖子慘叫著抱住頭,卻見長命鎖在沙霧中浮起,鎖麵刻字終於完整顯現:“三丫頭,鎖在忘川石下。”
    地道深處的鐵鏈聲越來越近,混著某種潮濕的喘息。小哥抄起長命鎖拽著我們就跑,剛衝過石門,頭頂的太極圖突然翻轉,夜明珠“砰”地炸開,無數細針從四麵八方射來。胖子用背包擋住我,肩膀被擦出道血痕,罵罵咧咧中我們跌進甬道,身後的石門正在緩緩閉合。
    “等等!”我瞥見石壁上新露出的刻紋,那是朵完整的蓮花托著水滴形狀的石頭——和村長家堂屋供著的石雕一模一樣。小哥突然刹住腳步,轉身將長命鎖塞進石門縫隙,鎖芯竟恰好卡住了即將閉合的巨石。
    “忘川石……”他盯著刻紋,聲音被機關轟鳴聲扯得破碎,“是村口那口老井。”
    胖子的笑聲帶著哭腔:“合著咱們繞了十萬八千裏,寶貝就在村口喝啤酒的老井底下?”他話音未落,地道深處傳來“轟”的悶響,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撞開了最後的屏障。小哥拽著我們狂奔上石階,月光終於刺破洞口藤蔓的瞬間,我聽見身後傳來青銅鏡碎裂的巨響,以及某種似人非人的低吟。
    回到客棧時,天已破曉。村長坐在門檻上,煙袋鍋子在晨光裏明明滅滅。他看著我們手裏的長命鎖,渾濁的眼睛突然泛起淚光:“當年……當年那戶人家找過我爺爺,說三丫頭的魂魄被鎮在墓裏,要把鎖扔進老井才能超生……”
    他顫巍巍站起身,指向村口方向:“可老井後來填了,那石頭……”
    “在您家堂屋。”小哥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可怕,“那塊忘川石,您用來壓酸菜壇子了。”
    村長猛地愣住,煙袋“吧嗒”掉在地上。遠處傳來老黃牛的叫聲,混著早市的喧囂,可我看著手裏的長命鎖,突然覺得這雨村的晨霧裏,還藏著無數沒被陽光曬透的秘密。
    我們跟著村長跌跌撞撞來到堂屋,酸菜壇子的酸氣混著黴味撲麵而來。小哥掀開壓在壇口的石雕,那水滴狀石頭底部果然刻著“忘川”二字,邊緣還纏著半根褪色的紅繩。村長癱坐在竹椅上,雙手發抖:“我爹說這是鎮宅石......”
    “是鎮魂石。”小哥將長命鎖放在石雕旁,鎖芯與石麵縫隙嚴絲合縫,仿佛天生一對。胖子突然一拍大腿:“所以三丫頭的魂魄被鎮在老井底下,墓裏那具骸骨是守鎖人?”他盯著石雕上的蓮花紋,“可當年為啥不直接扔井裏?”
    “因為有人不想讓她超生。”我摸著石雕邊緣的鑿痕,那痕跡新鮮得像是去年才刻的,“墓裏的北鬥陣、五毒棺,還有這鎮魂石......都是為了困住她。”村長猛地咳嗽起來,渾濁的眼睛裏閃過愧疚:“大戶人家沒落前,曾托我家世代看守......”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哐當”巨響。我們衝出去時,隻見老井旁圍了一圈村民,井口的石板被掀翻,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王嬸渾身發抖地指著井裏:“我聽見有人哭......”
    小哥已經順著繩子滑了下去,手電筒光在井底晃動。我和胖子緊隨其後,井水早已幹涸,井底中央嵌著塊青石板,板上刻著與墓室相同的蓮花陣。長命鎖剛貼近石板,四周突然升起八根石柱,每根都刻著不同的符咒。
    “是八方困魂陣。”小哥的匕首劃開指尖,血珠滴在陣眼位置,“用陰血破陣。”胖子臉色發白:“小哥你這是要放她出來?萬一真是邪祟......”
    “她困了百年。”小哥的血沿著陣紋蔓延,石板發出“隆隆”輕響,“該讓她走了。”隨著最後一道符咒亮起,青石板緩緩裂開,露出底下蜷縮的人影——那是具穿著明代襦裙的骸骨,頸間掛著與我們手中相同 的長命鎖,隻是鎖芯早已鏽死。
    胖子的手電筒掉在骸骨旁,光線照亮她掌心的紙團。我小心翼翼展開,泛黃的宣紙上是用朱砂寫的字:“爹,救我,救救我,鎖在......”最後三個字被指甲摳爛,隻剩模糊的血痕。村長在井口突然哭喊起來:“是三丫頭的字跡......當年他們說她得怪病死了,原來......”
    原來她是被活埋的。
    長命鎖突然發出嗡鳴,兩具鎖在空中相吸,鏽死的鎖芯竟緩緩轉動。小哥將我們護在身後,井底陰風驟起,骸骨的發絲竟詭異地飄起,在晨光中化為點點熒光。當兩把鎖合二為一時,所有石柱同時崩裂,熒光聚成個模糊的少女輪廓,她對著我們輕輕福了福身,指尖掠過井口時,枯井裏突然湧出清澈的泉水。
    村民們驚呼起來。我看著逐漸消散的熒光,聽見她臨走前的歎息,混著遠處竹林的沙沙聲,像是終於卸下了百年的重擔。村長跪在井邊痛哭,胖子默默掏出杏核手鏈,扔進了波光粼粼的水裏。
    日頭升高時,我們回到客棧。小哥擦拭著染血的匕首,陽光落在他手背上的傷疤上。胖子望著窗外的老井,突然咧嘴笑了:“以後雨村又多了個景點——‘百年怨魂歸鄉泉’!”
    我搖頭苦笑,摸出兜裏的陶片,那半朵蓮花終於完整。窗外傳來孩子們的笑聲,他們正圍著老井數遊魚。小哥忽然站起身,將兩把長命鎖扔進廚房的火塘,青銅遇熱發出輕響,化作兩朵燃燒的蓮花。
    “該結束了。”他說這話時,晨光正落在他眼睫上,像極了井底那轉瞬即逝的熒光。而遠處的山林裏,老黃的鈴鐺聲混著新蟬的鳴叫,終於讓這個清晨有了點活人的氣息。
    火塘裏的青銅鎖漸漸熔成銅水,小哥用匕首尖挑出兩枚蓮子大小的珠子,遞給我和胖子:“鎮魂珠,墓裏的機關全靠這東西運轉。”胖子捏著珠子對著光看,琥珀色的內核裏竟有絲縷血絲:“合著這百年怨氣全凝在珠子裏了?”
    井口傳來孩子們的尖叫,我們衝出去時,隻見清澈的泉水正順著石縫漫向竹林,所過之處,枯黃的草葉竟泛起新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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