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在三天後的清晨，終於開進了新區。
    那天一大早，a、b區之間的防禦屏障就宣告破裂，明晃晃的白天，喪屍越界而來。關卡上的守軍猝不及防，首先潰散，幸虧馮業禮得到消息後，當機立斷，迅速組織幸存者和部分民兵迎擊，才堪堪把喪屍群趕了回去。
    那場“小戰爭”中，顧時敘帶著李雲、輝子和顧時元出現在最前線，毫不猶豫地衝鋒陷陣，打得十分積極，表現出極大的配合意願。事後，他們主動提出繼續鎮守在新建的防線關卡上，這讓馮業禮感激得不行。兩個小時後，江城軍區的第一批部隊趕到，總共三萬人，氣勢如虹。他們一到便接手了新防線的把守，並迅速建立周邊的防衛體係，順理成章地接管了新區的整體管理。
    這次危機是馮業禮帶領民眾扛下來的，他展現出的魄力和組織能力有目共睹，再加上軍隊的及時到來，那整齊的編隊和雄壯的氣勢給幸存者們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因此，軍方的統治一時間成為了眾望所歸，蕭衍以及兩天前就趕到的蕭總局長，還有各色政府機關人員，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權力被架空，氣得火冒三丈，卻又無計可施。
    於是，一場口水戰在新區內掀起了新的波瀾。
    楊子晴對此事並沒有太多關心，站在外圍冷眼旁觀。她隱隱有些疑惑——楊家至今沒有出現在新區。以她大伯楊源光那逐利精明的商人性格，不應該錯過這種安全穩定的地方。她暗地裏在新區搜尋了一番，甚至找了很多旁支親戚打聽，也沒發現楊家的蹤跡，這讓她不禁有些擔心起楊曄。
    不僅僅是楊家，其他幾個財團、企業公司倒是陸續趕來了新區，其中就有陳家。楊子晴找到機會見了陳冉一麵。
    陳冉氣色紅潤，精神煥發，依舊開朗健談，顯然沒有吃太多苦。見到楊子晴時，她驚喜交加，連珠炮似地訴說著這段時間的經曆。
    “你不知道我經曆了多少事……不過還好，我一直記得你的話，堅持鍛煉自己！”她語氣驕傲，笑容也有了幾分沉澱，“雖然爸爸不讓我直接上戰場對付喪屍，我自己也確實有些害怕，但我開始跟保鏢學擒拿，練練防身。對了，五天前我還覺醒了水係異能，現在家裏對我特別看重，比末世前還要重視我呢！”
    楊子晴看著她因自信而亮起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動。她記得陳冉曾經是那個喜歡躲在舒適區的女孩，現在卻能自豪地說出這些話，顯然已經有所成長。但她的心思還是放不太下那些懸而未解的線索，忍不住打斷道：“對了，冉冉，最近有沒有人向你打聽過……關於我手鐲的事？”
    “手鐲？”陳冉歪頭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啊，怎麽了？手鐲有什麽特別嗎？”
    “沒什麽，沒事就好。”楊子晴鬆了一口氣，輕描淡寫地掩飾過去。
    陳冉眨了眨眼，忽然一臉神秘地湊近：“你猜我遇到了誰？”
    “誰？”楊子晴抬眉。
    “張程凱啊！”陳冉撇撇嘴，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他好像被他的隊伍拋棄了，整個人陰沉得要命，還跟我說李欣死了，是你害死的。”她冷哼一聲，“本來看在他和你認識的份上，我還想著順路帶他一程，但聽到這話，我直接氣得扔給他兩個麵包，讓他自生自滅。”
    張程凱和李欣？
    這兩個人曾經對她的玉鐲有過覬覦之心，楊子晴對此自然不會輕易忘記。她一直懷疑張程凱和李欣可能與張老板有某種聯係，但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這些天她在新區內四處打聽，結果一無所獲，而陳冉此刻提起他們倒是給了她一個新的方向。
    “他說我害死了李欣？”楊子晴皺眉，腦中飛速回憶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時的情景。“我離開的時候，李欣明明還活得好好的。他有沒有說原因？”
    陳冉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說別的。”
    “你是在哪見到他的？”楊子晴追問。
    “就在兩天前，剛離開舊區的路上遇到的。”
    兩天前，剛離開舊區？楊子晴眉頭皺得更緊，一個人沒有隊伍保護，要想安全抵達新區實屬不易，很可能會死在半路。不過，最近投奔新區的人越來越多，張程凱這種年輕力壯的勞動力，若是搭上一個小隊也不是什麽難事。按理說，他如果沒死，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新區。
    楊子晴暗暗下定決心，找個機會翻翻新來人員的登記名單。她覺得李欣的死絕不簡單，張程凱再如何垃圾，也不至於在沒有好處的情況下無緣無故攀咬她。
    不過，這件事情眼下隻能放一放，因為軍方的上級指令下來了——掃蕩新區b區的喪屍。
    原因有兩個。第一，b區原本是一個小鎮，雖然改建成新區時進行了重規劃，但很多地方還是保留了下來。而且那裏有一個糧庫、幾家食品加工廠、老式賣場、汽車修理廠、五金店和加油站等關鍵物資點，這些地方因為計劃重新開業而進行了大量物資的囤積，如今這些物資都未被完全損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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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前，幸存者們大多是匆忙逃難而來，手頭上的物資少得可憐。如今，幸存者的數量已經突破四十萬，帳篷一直搭建到新區的外圍，而且每天還有新的人到來。如此龐大的人口，每天的物資消耗都是個可怕的數字。盡管軍方這次帶了大量軍用物資，但這樣的消耗顯然無法維持多久。因此，發動群眾去掃蕩b區，能多收集一點是一點。
    第二個原因，則是給幸存者們提供一個實戰曆練的機會。軍方承諾將教他們如何殺喪屍，表現優異者有機會加入軍方新成立的“勇士小隊”。對許多人來說，這無異於一場選拔，加入軍隊意味著衣食住行有了保障，家屬的安全也能得到照顧。所以這次掃蕩行動，令得眾多幸存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軍方的行動雷厲風行，決定一出，當天下午就進行了宣傳和動員，緊接著是登記編號和分組。第二天一早，第一批掃蕩小隊便已整裝待發。
    “你們的任務是清除喪屍，至於有價值的物資，留著等我們來收，嚴禁私自收取！”
    楊子晴所在的小隊前方，一個年輕的上尉身姿筆挺，聲音洪亮地宣告任務要求。他身邊站著一個穿便服的年輕女子，二十一二歲，五官精致，但表情冷淡得有些過分，透著幾分讓人難以接近的嚴肅感。眾人都知道，上尉名叫餘陽，是這支小隊的臨時領導者，而那個女子叫蘇橙，是軍方派來的空間異能者，專門負責收取物資的。
    另外，小隊中還有兩名荷槍實彈的軍中精英，顯然是用來維持小隊秩序的。
    每支小隊五十人，第一批出發的隊伍共有二十支，共計一千人。到了下午，將換第二批，如果需要，明天還會有第三批繼續。
    “子晴，你說那個蘇橙的空間到底有多大啊？”葉曉湊到楊子晴身邊，低聲問道，語氣中透著幾分好奇和羨慕。
    楊子晴微微一笑，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地圖，低聲回答：“雖然任務是清理喪屍，但據顧時敘透露，我們這支小隊的目標是汽車修理廠和旁邊的4s店。要裝車子，沒有兩三百平米的空間，還真不好辦。”
    葉曉愣了一下，臉上露出幾分失落：“是啊……這麽大的空間，簡直讓人羨慕不來。”她心裏不禁有些泄氣，自己這幾天拚命吸收白核能量，才勉強把空間從五十平米擴大到六十平米，一下子覺得努力似乎都不太夠。
    楊子晴見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已經很厲害了。這個蘇橙的空間是用來收大件的，一會兒看到什麽中意的，小的東西，你盡管收起來，算是賺點外快。”
    葉曉有些猶豫：“這樣行嗎？餘上尉不是說不讓私自收取……”
    楊子晴還沒來得及回答，餘陽已經結束了訓話，走了過來。他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注意後，壓低聲音說道：“楊小姐、葉小姐，上麵有指示，林小姐收取部分物資是允許的。稍後你們可以跟在我和蘇小姐後麵，或者自行收取，但希望不要被其他人發現。”
    葉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楊子晴則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芒。顯然，這是軍方對空間異能者的某種默認優待。
    楊子晴瞥了葉曉一眼，露出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這就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啊。”等餘陽一走遠，她故作輕鬆地感慨道，語氣裏帶著點羨慕，但更多的是淡然。
    顧時敘和馮業禮打通了關係，不僅為江城軍方出了力，還因為他們幾個人在末世前的身份和如今的能力戰力，都堪稱不可多得的精英。顧時敘、齊明、鄭磊如今都在軍中得了職務，雖然李雲和輝子暫時還沒有正式編製，但在昨天的保衛戰中表現出色，軍方已經把他們記上了號。現在，這五個人已經是軍隊裏的重要角色了，從昨天開始，他們忙得腳不沾地。而楊子晴、葉曉，以及陳家人也因他們的關係受到軍隊禮遇。
    說起來，隻靠裙帶關係，她們兩個其實已經能夠過得衣食無憂了，但她們兩個誰也不是那種喜歡靠別人養活的人。所以才決定報名做任務，也為自己的生存多留一些保障。
    不光是她們兩個女孩子，陳海濤和陳大伯也報名了，正好也分在這個小隊，不過大家默契地沒有刻意去碰頭。
    至於顧時元，他哥哥似乎對他另有打算。
    楊子晴正和葉曉說著話，突然感覺到一道陰冷的視線粘在自己身上。她順著目光望過去，隻見旁邊的小隊裏有幾個人一臉不善，其中一個瘦小的男子正盯著她，邊看還邊朝旁邊一個顯然是他們頭兒的人耳語。那頭兒瞥了楊子晴一眼，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充滿敵意。
    楊子晴心裏略感莫名其妙，她不認識這些人啊。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眼熟。她回過頭仔細想了一會，忽然腦海中一亮——那瘦小男子不就是周強的司機小弟嗎？
    當初周強舉槍威脅她替他賣命，楊子晴自然不可能逆來順受，假意聽話後轉頭便引來喪屍攻擊周強，自己趁亂脫身。事後她找到周強和他另外兩個小弟的屍體，但這個開車的小弟和速騰車卻不見蹤影，顯然是他僥幸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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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沒記錯，那小弟當初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的能力，所以楊子晴一直沒把他放在心上。沒想到如今居然在這裏碰上了，而且看樣子，對方還記住了她，似乎是想找機會報仇。
    那麽他正在匯報的那個頭兒……楊子晴心裏頓時浮現一個名字——錢勇，周強的老大，前世勇強狩獵團的頭目。前世的錢勇她見過多次，印象中是個身材魁梧、威風凜凜的人，雖然有些城府，但比起周強的陰毒奸詐，錢勇算是相對“簡單”一點的人物。
    楊子晴再次朝錢勇看了一眼，隻見他已經轉頭和其他人交談起來，神色自若，看不出他的打算。她心裏暗暗琢磨著——如果他真的打算尋仇，那她自然會奉陪到底。
    等待的時間並不算長，其他小隊陸續到齊。帶隊的餘陽發出了集合的信號，緊接著軍隊指揮官通過擴音器發表講話。擴音器層層傳遞出他的聲音，無非是些鼓舞士氣、激勵人心的話。隨後，時間剛好是八點整，正式宣布出發。
    沿水而建的粗糙防禦工事上，打開了幾道門，外麵是一條人工河。橋梁為了防止喪屍入侵，早已被炸毀。如今隻剩下兩座象征性的拚裝木板，需要時放下，不用時收起，像是控製著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木板橋很快被前麵的小隊占用了，楊子晴這支小隊的餘陽不慌不忙，一揮手，四個壯漢抬來了兩根又粗又長的毛竹。兩根毛竹並攏在一起，兩頭用繩索緊緊捆住，然後橫在人工河兩岸，臨時架起了一道橋梁。
    餘陽毫不猶豫，第一個邁上毛竹。他的動作矯健輕盈，如履平地，不愧是領頭的。緊接著是蘇橙，別看她是個年輕女孩，又是空間異能者，但她一踏上毛竹，楊子晴便看出來這人有兩把刷子，走起路來穩而有力，顯然經過正規訓練。
    楊子晴目光掃向了旁邊的小隊，正好看到錢勇也在過河。他腳踩著光滑的毛竹，雙手微微張開，步伐輕盈而平穩地奔跑而過。他的動作贏得了自己小隊裏一群手下的叫好聲，顯得極為自信。
    “黃牛不易做，有點本事。”楊子晴暗自點頭，記得錢勇的異能是土係，土係重在穩固，或許他這份穩定的表現也是異能加持的效果。看得出來，錢勇並不好對付。
    輪到楊子晴，她不急不躁，表現得中規中矩地走上毛竹。毛竹因韌性而輕微晃動，河麵大約五六米寬，到了中間時毛竹微微下沉。下方的人工河散發著腐臭，水麵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裏麵的情況。要是心理素質差一點的人，麵對這樣的環境恐怕會慌亂失足。
    果然，剛走到一半，小隊中就傳來一聲“噗通”，一個女孩失足掉進了河裏。她拚命撲騰著，發出驚慌的呼救聲，喝了幾口汙水，河裏的腐爛水草和雜物被攪起來，散發出更強烈的惡臭，周圍的人不禁皺眉捂住鼻子。
    餘陽的眉頭也深深皺起，示意手下一個軍人揮竹竿去救人。女孩勉強抓住了竹竿，正準備被拉上來，突然她發出淒厲的尖叫：“有東西咬我！有東西咬我！”
    楊子晴神色一緊，毫不猶豫地揮出一條藤蔓纏住女孩，反手一扯，直接將她從水裏拽到岸邊。眾人這才看到女孩的腿上鉗著一隻巨大的螃蟹，那螃蟹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巨鉗深入女孩的肉裏，鮮血沿著鉗子蜿蜒而下，畫麵血腥而恐怖。
    周圍的人一片嘩然。
    楊子晴的消防斧已經準備好舉起，但一道異能波動比她更快。眾人隻看到那螃蟹的身體和鉗子瞬間分離，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切斷，痛得螃蟹的腿腳胡亂揮舞，嘴裏吐出一串泡沫，發出古怪的尖叫聲。
    緊接著，一個火球轟在螃蟹身上，將它擊飛出去。看熱鬧的眾人頓時一哄而上，將螃蟹群毆至死。
    發出火球的是餘陽，但楊子晴卻敏銳地察覺到，剛剛那道無形的攻擊是來自蘇橙——空間刃。
    她猛地看向蘇橙，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蘇橙的臉微微發白，看向楊子晴，目光冷冷的，仿佛一片浮在海麵上的碎冰，不帶任何情感，嚴肅而孤傲。
    楊子晴深吸了一口氣，將心思壓下，重新轉過頭去。那女孩此時已經疼得快要昏厥，餘陽忙招呼她的兩個同伴讓開，用小刀撬開還嵌在她腿上的蟹鉗。鉗子一脫落，血液頓時洶湧而出，血絲裏還帶著絲絲烏黑。
    “她不會被感染了吧？”有人驚呼。
    眾人頓時後退兩步，連女孩的同伴都露出畏懼之色。餘陽皺著眉頭說道：“已經確認過了，被變異動物咬傷不會屍化。最嚴重的後果無非是失血、中毒，或者高燒不治。她這血裏的黑色隻是毒素，你們帶她回醫務室吧。”
    楊子晴見女孩嘴唇發紫，渾身顫抖，忍不住提醒道：“她喝了大量汙水，先幫她催吐，之後需要洗胃。”
    那兩人忙不迭地照做，女孩吐出一灘黑色汙物，臭氣撲鼻。
    餘陽看了楊子晴一眼，對那兩人道：“快帶她走吧，過那邊的木板橋。救人要緊，但你們一旦離隊就不能再回來，隊伍不會為你們耽擱時間。”
    兩人略微猶豫，但很快便背起女孩匆匆離開。對岸還有一個他們的同伴在等著，三人互相攙扶著頭也不回地走遠。
    楊子晴微微勾起嘴角，盡管末世殘酷，但這世上仍有願意互相扶持、共度艱難的人存在，這讓她的心裏多了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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