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敘忍著疼痛，強擠出一抹笑容：“輝子的感官和反應比我快，我不如他。”
    當時是三個人同時麵對危機。鄭磊沒能避開，輝子躲開了，而顧時敘——他也沒躲開，但他選擇了擋住。
    楊子晴終於把黏著的布料扯掉，露出那道被空間刃切開的傷口。整齊的切口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慘白浮腫，現在更是血肉模糊。傷口中央像個黑洞一般，讓人看著不由得心生恐懼。
    她看了顧時敘一眼，將手伸過去，手掌觸及他的胸膛，感受到心髒微弱紊亂的搏動。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差一點點……再深一寸，你的小命可就真交代了！這傷比鄭磊的嚴重多了，虧你還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話音未落，她的手上已經匯聚起木係能量，毫不猶豫地注入了他的體內。
    顧時敘因為失血過多，呼吸已經有些急促，突如其來的木係能量猛地灌入他的身體，他整個人身軀一震，險些沒忍住，但還是硬生生咬牙撐了過去。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顧時敘的呼吸落在楊子晴的耳邊，熱熱的氣息讓她感到很不自在。尤其是他又伏低了一些身體，兩個人的距離近得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雖然沒有其他肢體接觸，但看上去卻異常曖昧，像是他在她耳邊低語悄悄話一樣。楊子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火堆那邊，隻見那些人頻頻向這邊看過來，神色中充滿了震驚與猜疑，還有幾分曖昧。她第一次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也知道現在不能離開，顧時敘也不能離開。要是他們倆一同消失，對方稍有腦子的人可能會猜到他們是在治療傷口，而不是在談情說愛。
    她暗自咬牙，低聲說道：“顧時敘，要是以後有什麽流言蜚語，你可得負責澄清。”
    她心中暗道，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啊！
    顧時敘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甚至帶著幾分惡劣：“你知道上次你離開之後，大家都是怎麽傳的嗎？”
    “怎麽傳的？”楊子晴皺眉，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他們說，我半夜偷偷進了你的房間，結果被你用槍趕出來了。”
    楊子晴瞠目結舌：“……”
    她咬牙切齒，聲音裏充滿憤怒：“聽起來真是禽獸不如。”
    顧時敘也歎了口氣，裝模作樣地道：“是啊，一世英名啊，就這麽沒了。”
    “誰傳的？”
    “大概是李雲追問陳家的人，他們隻好‘情景再現’了一番吧。”
    可惡的李雲！
    楊子晴收起手，皺著眉問道：“感覺怎麽樣？”
    顧時敘扶著車身穩了穩，英氣的眉頭緊蹙著，臉上的疲憊在夜色中顯得愈發濃重。他扣起襯衣的扣子，點了點頭：“好多了，謝謝。”
    楊子晴撇撇嘴：“我不過是還你一個人情而已，現在我們扯平了。”
    顧時敘頓了頓，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是，還清了。不過我還欠你。”
    楊子晴愣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了看自己滿手的血跡。顧時敘開口道：“車上有水，我幫你倒些。”
    “算了吧，你好好歇著吧。”楊子晴接過顧時敘遞來的白色塑料桶，十公斤重，沉甸甸的：“這是水係異能者放出來的水嗎？”
    “嗯。”顧時敘點點頭。
    這時，李雲正好走過來，從車上搬下一張折疊桌，一邊補充道：“軍方把異能者都控製起來了，尤其是水係異能者，專門供水給高層用。我們這邊每天分到十公斤，不過這都是用來洗漱的，喝的還是專門的飲用水。”
    他嘿嘿一笑，語氣裏帶著些調侃：“從人身體裏放出來的水，喝起來多怪啊。我每天都觀察那些喝了這水的人，看有沒有什麽副作用。雖然現在看不出什麽，但估計以後我們也免不了要喝這些水了，幹淨水資源越來越少了。”
    楊子晴暗自思索，按照她對末世後期的了解，元素型異能者的產生幾率大概是二十個人裏才有一個，金木水火土加上衍生係，總共有六大類。如果按這個比例計算，現在有六十多萬人，就應該有五千個水係異能者。每個一階水係異能者每天能放出大概一百升水，那麽顧時敘這裏得到的十公斤，也就是二十升，簡直是二萬五千分之一的概率。
    看起來不算多，但在六十萬人中，有多少高層？有多少所謂“尊貴家屬”？軍隊內部還要論資排輩，其他需要安撫的人也不少，幹淨的水成了禮品一樣的存在，能分到二十升水已經算相當不錯了。
    不過她也明白，自己這個算法其實有很多問題。
    首先，這二十人中一個元素型的比率，是末世兩三年後的數據。現在的前期階段，異能者還處在不斷覺醒的過程之中，遠沒有後來那麽普遍。五十個人，甚至一百個人中才能有一個元素型異能者，這都是可能的。其次，軍隊也不可能控製所有異能者，尤其是這個軍隊的威望還不夠高，能掌握一半的異能者就已經很不錯了。最後，剛覺醒的一階異能者，每天放不出一百升水，她的預估值還是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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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合這些因素考慮，顧時敘能每天分到二十升水，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
    由此可見，顧時敘在隊伍中的地位極高，顯然很受重視和信任。而蘇橙襲擊顧時敘，這必然是有預謀的，有人暗中指使。
    蘇橙是馮國強的人，馮國強剛才明顯偏袒了她。可馮國強也需要顧時敘這樣的能人異士為他撐起半邊天，一方麵要管理好幸存者，另一方麵也要在未來抵達蘇城時不顯得勢單力孤。現在就對付顧時敘，無異於自毀長城。
    這其中，肯定有什麽矛盾的地方。
    想到這裏，楊子晴忽然意識到一直和自己說話的是李雲，想到剛才的那些流言蜚語，她頓時感到一陣無名火。李雲被她這麽一盯，頓時有些發毛，心裏嘀咕著這又是怎麽了。剛剛不還好好的嗎？雖然他跑過來借著搬桌子的機會，確實是想偷聽一下她和顧時敘到底在說些什麽悄悄話，但不是什麽都沒聽到嘛？
    他趕緊扛著桌子，灰溜溜地逃走了。
    楊子晴吃得肚子飽飽的回到了自己的車上，還帶了兩塊烤年糕給章文當夜宵。顧時敘那邊的糧食儲備看起來還不錯，兩塊年糕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果然，章文這老實人還在等著她，根本沒有睡。她催著他趕緊吃了年糕，然後讓他去睡覺。
    自己則進了農場，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把頭發也洗了，換掉了帶血的衣服，這才重新躺回車座椅上，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卡車轟隆隆地向前行駛，驕陽如火，炙烤著大地。即使車窗緊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車裏依舊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暑氣，仿佛空氣都要燃燒起來一般。
    楊子晴半躺在副駕駛座上，椅背放倒了一些，微微閉著眼，仿佛完全不受這悶熱的影響。她的皮膚依舊幹爽，沒有一絲汗水。
    反觀駕駛位上的章文，他額頭上汗水不停地往下流，剛擦幹沒多久，又汗流如注。他渴得抿了抿嘴，看向座位旁那瓶隻剩下兩口的水，卻依舊舍不得喝下去。
    他心裏歎了口氣，末世中的水比黃金還珍貴，他一個沒有軍銜的普通人，在軍隊裏是很難熬的。每天開車的“薪水”少得可憐，水也隻分到這麽一瓶。現在才十一點多，今天還長著呢……
    章文的目光落在楊子晴身上，帶著些許羨慕地感歎：“楊小姐真好，都不會出汗。”
    “誰說的？”楊子晴突然睜開眼，抬手撩了撩被汗水打濕的碎發，發根濕漉漉的，“修為不夠啊，這鬼天氣，整輛車都快冒煙了。”
    她從包裏拿出一瓶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目光透過車窗，看向遠方卡車前方揚起的沙塵，以及那烈得幾乎要將人烤幹的陽光。她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心中生出一絲隱隱的不安。
    最近幾天，車隊裏已經陸續有人中暑了，再這麽下去，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吃不消。別說找到合適的地方停下來休息乘涼，就算真的找到了，也沒有大部隊可以停下來的餘裕。在這樣的末世裏，行進是最重要的，唯有不斷向前，才能活下去。大家也是憑借著這種信念，才堅持到現在。
    今天已經是行程的第五天，再不到蘇城，或者天氣再繼續這樣下去，整個車隊恐怕都會崩潰。
    但楊子晴心裏清楚，他們離蘇城還有一段距離，而且氣溫隻會越來越高。現在不過是六月初，七八月才是最酷熱的時候。冰係和水係的異能者成了最吃香的人，每一個都像祖宗一樣被供著，小心翼翼伺候著。
    她隻能寄希望於老天，期盼著能下一場雨來緩解一下酷熱。但在這末世中，要麽久旱不雨，要麽就是瓢潑洪澇，這樣的天氣變化對現在孤立無援的車隊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
    忽然，楊子晴眼睛微微一眯，指向車外遠方：“那是什麽？”
    遠處有一片山巒，山腳下是一片連綿起伏的草原。隻是現在的綠草已經枯黃了一片，草原上依稀可見幾處建築，周圍密密麻麻地聚集著一些黑壓壓的東西，還在不斷地蠕動著，從這裏看去就像是一群亂哄哄的螞蟻。
    章文也探過頭去，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眉頭緊皺：“看不清……”
    他們現在所行駛的是一條蜿蜒的土路，沒有鋪設好的柏油馬路，滿地黃土沙石，車隊行進得極為緩慢，顛簸得讓人頭暈目眩。楊子晴眺望著遠處，在極遠處，可以看到一號大隊最前端那些大型裝甲車的身影，再遠一點，還有巡邏勘察車的輝子。
    她繼續盯著那些黑壓壓的東西，忽然間，那些黑影動了，朝巡邏車的方向湧去。楊子晴猛地吸了口氣，臉色頓時一變：“是喪屍群！”
    她心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草原，喪屍群……她記得前世聽楊曄提起過，他們在路上曾經過一個小型草原，那裏有個奶牛場，在那遇到了一群喪屍。雖然那群喪屍並不算很強大，但其中有一個極其凶悍的領頭喪屍，給車隊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這次該不會是……同樣的事情重演吧？”楊子晴心中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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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不是唯一一個發現喪屍群的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一號車隊和六號車隊的警報聲相繼響起，接著是其他車隊也陸續拉響警報。車隊立刻停了下來，開始進行隊形的調整。
    這種緊急應對措施是有演練過的，每次休息時也有專門的軍官下來給大家講解指揮。所以雖然最初有些混亂，但人們很快就知道該如何行動。
    裝甲車依舊位於最外圍，軍卡、作戰車和工程車迅速出列，形成一道防護圈，其餘車輛則緊湊排列。與此同時，軍隊和勇士小隊也迅速進入備戰狀態，負擔起保衛整個車隊的主要職責。
    楊子晴所在的這輛車雖然也是軍卡，但卻並不屬於編製之內，車裏的乘客也全是普通人。不過因為車體堅固，還是被排到了外圍的位置。
    她坐在副駕駛上，視線清晰地看到遠處的情況。
    此時，最前方的巡邏車已經在拚命掉頭，試圖回歸大部隊，可是由於路況太差，車速根本提不上去，喪屍群卻越來越近。眼看著追上了巡邏車，車上的士兵急忙開火，隻打死了幾隻喪屍。就在這時，落在最後的那輛巡邏車，被一隻長腿的高速喪屍追上，直接掀開了車門。
    “糟了！”楊子晴心中一緊。
    車上的士兵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那隻喪屍一把撈了出來，下一秒，便被撕成了碎片。
    整個車隊陷入了一片寂靜。
    因為地勢較高，楊子晴看得清清楚楚，那士兵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如雷貫耳，久久回蕩在空中，震得每個人的心髒都仿佛要停止跳動。
    原來，人類在喪屍麵前竟如此脆弱，哪怕有車有槍，狹路相逢，卻依舊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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