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陽鎮上留下來的人，除了裴昊海和那位化作一把骨灰的關婆婆，其他人基本都是無奈至此——要麽錯過了逃走的機會，要麽是被人設計弄下車。歸根結底，不是自己蠢，就是身有前科，或是人緣太差，才會被丟在這裏。搞得好像鎮上都是些惡劣低級的人渣一樣。
    楚羨朝屋裏瞟了一眼，見光頭強閉著眼，好像已經睡著了，才壓低聲音道：“老範哥偷偷告訴我，光頭強是從監獄裏逃出來的。誰知道是勞改犯的樣子讓人害怕了，還是在慶陽鎮有仇家，總之有人動了手腳，沒讓他上車。”他歎了口氣，補充道：“老範哥也被死對頭設計，上車後又給弄了下來，所以他和光頭強還真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我猜啊，要是他們能去蘇城，第一件事肯定是報仇。”
    “監獄裏出來的？”楊子晴聽到這兒，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 4s 店裏碰到的那夥勞改犯喪屍。難怪光頭強身手不凡，這人以前肯定是個狠角色，至於那把手槍，大概也是越獄的時候搶來的。
    但狠角色不代表是壞人，也絕不是個善人。這個人就是個變數，楊子晴並不願意和他一起同行。
    楚羨心裏其實也不太願意，但他壓低聲音說道：“範進中那意思是想跟我們一起去蘇城，光頭強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覺得這件事一鬧，光頭強要麽會強行拖著我們一起走，要麽就幹脆跟著我們。你說怎麽辦？”
    到底是“拖”還是“跟”，還得看楊子晴有沒有本事鎮住他。
    楊子晴看了眼光頭強，隨口問道：“他作風怎麽樣？”
    楚羨苦笑了一下：“這麽說吧，最開始鎮上不止我們這邊、範進中和老禿頭，還有別的人。但現在其他三分之二的人都被光頭強給搞沒了。”
    “怎麽搞的？”
    “那些人仗著人多，有的想讓光頭強為自己幹活，有的看上了他的槍。結果沒幾天，那些頭頭就一個個被殺了，手下的人也就散了，不知跑哪去了，徹底沒了聲息。”
    楚羨搖了搖頭，似乎還有些不解：“我是真不明白，為什麽非得下這麽狠的手。這鎮上人就這麽點兒，都殺光了還不跟孤島一樣嗎？那些人不過就是嘴上嚷嚷幾句，真要讓他們知道厲害，保準他們就不敢造次了。幹嘛非得殺人呢？而且光頭強殺得也夠狠，專挑老大殺，一殺就殺一堆。”
    他繼續說道：“光頭強這個人獨來獨往，誰也不信。他本事好，餓不死，就是缺水，所以時不時抓些獵物跟我們換點東西。那些獵物我們不一定非得要，但為了不得罪他，基本都是收下了。好在他對那些不惹他的人還算有原則，開價也不會太離譜。”
    “你到底是覺得他太狠，還是誇他有原則？”
    “事實上，我覺得他兩樣都有。”
    楊子晴撐著下巴，若有所思：“不帶上他，估計以後見麵就得結仇，畢竟他報複心那麽強。帶上的話……算了，想這麽多幹嘛。你去問問裴昊海怎麽想的，再問問範進中準備怎麽辦，這事兒你們商量，我一律沒意見。”
    楚羨頓時傻了眼，忍不住叫道：“你不能這樣當甩手掌櫃，太不負責任了！”
    “誰是掌櫃啊，我明明就是個打雜的好吧？楚老大，請吧。對了，趕緊商量好，半小時內咱們得離開，找個喪屍不多、植物不多、不靠近水源的地方，房子得結實，風吹不垮雨漏不進的……”
    楚羨：“……”
    天色越來越陰沉，風勢也愈發凶猛，黑色的河麵卷起一波又一波惡臭的浪頭，仿佛有什麽東西即將從河底冒出來似的，令人不安。
    舊房子的門縫、窗縫嗡嗡作響，房頂也啪啦作響，仿佛隨時會被風掀走一樣。誰都看得出來，天馬上就要變了，所以即便天色已晚，大家聽了楚羨的建議後也沒人反對，全都支持換個安全的地方。
    果然，範進中也堅定地表示要跟著楊子晴幾人，立刻打發幾個小弟去收拾東西，而楚羨這個勞碌命，也被範進中幾句話說動，忙著幫他們當移動倉庫去了。剩下的幾人則商量著接下來該去哪裏。
    他們需要找個喪屍不多的地方，還不能有太多植物，得遠離水流，最好靠近大路，以方便撤退。這樣合適的地方不好找，幾人提了好幾個選項都被一一否決。
    楊子晴忽然說道：“我進鎮時看到有個中學，各方麵條件都符合，就是位置不太好。”
    “你說的是加油站旁邊那個吧？”範進中問，“那裏確實不錯，隻是得倒退著走，跟去蘇城是反方向，耽誤事兒。”
    楊子晴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的顧慮。
    光頭強忽然開口：“那鎮幼兒園怎麽樣？”他一直沒說話，這會兒爬下床來，傷口雖表麵愈合，但裏麵仍有損傷，暫時不能做劇烈動作。大家也沒人提趕他走，他便順其自然地加入了撤退計劃的討論中。
    眾人抵達鎮幼兒園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幼兒園裏一片漆黑，連個鬼影都沒有。楊子晴打開了太陽能野營燈，把平安護在身邊，順手照向門衛室。其他人則散開，四下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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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情況。"
    "一切正常。"
    確認安全後，大家都進去了，挑了一樓相鄰的兩個教室。楊子晴、楚羨、裴昊海、約翰和平安一間，範進中帶著七個兄弟住另一間。
    "生火做點吃的吧。" 幾人騰出了一些睡覺的空間，把桌椅拚在一起。楚羨從空間裏拿出了一個小煤氣桶和單灶煤氣灶，準備做個紅豆粥，再燒壺熱水，配著餅幹麵包，也能填飽肚子。
    他剛準備動手，範進中的一個兄弟從外麵招了招手：“楚哥，我們的那些東西……”原來他們的裝備都還在楚羨的空間裏。
    裴昊海接過了活：“你去吧，這裏交給我。”
    說著，他挽起袖子，加水、放豆，動作熟練得讓人意外。
    楊子晴不知從哪裏找來一些節日裝飾用的彩帶，把兩盞野營燈綁在窗戶上，又在桌子上放了兩盞，把室內照得頗為明亮。看著裴昊海煮粥又蹲下去洗碗，她忍不住說道：“你以前肯定很擅長做家務吧？”
    她對這個問題還真有些好奇。畢竟楚羨的生活方式實在是粗糙——吃過的碗能放三天不洗，約翰更是笨手笨腳，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得承擔隊裏大部分的後勤工作。
    裴昊海笑了笑：“讀碩士的時候自己租房住，附近餐館不多，沒辦法，隻好自己動手做飯。做久了，也就順手了。”其實，主要還是因為小愛嫌棄外麵食物的口味，總想著兩人一起練練廚藝，結果沒幾天她就膩了，最後掌勺的活兒全落到了他頭上。
    想起那些時光，裴昊海枯瘦的臉龐似乎也柔和了幾分。約翰平時對這個沉默寡言、瘦得隻剩下骨頭的人有些畏懼，此時見他笑得這樣溫和，也忍不住湊趣：“看不出來啊你！那以後我們的飯菜就不用愁了。”
    自從隊伍裏的女性要麽死去，要麽離開，約翰就一直擔心吃飯的問題——當然，他從沒考慮過讓楊子晴做這些事。她顯然不是那種能像保姆一樣伺候大家的人。
    裴昊海點了點頭：“成啊，不過食材你負責？”
    “沒問題！明天我就去打獵。現在有什麽需要我幫你的……”
    楊子晴靜靜看著他們聊天，嘴角微微翹起。她提來一桶滿滿的水，讓他們用。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有水，但因為她總是帶著水桶和臉盆一起拿出來，所以大家以為她是早早儲存了很多水。她也沒點破這個誤解。相比起成為一個擁有無限水資源的怪人，還是當個限量版的“水庫”更為合適，這樣大家也不會過分依賴她，反而懈怠了下來。
    她往兩個臉盆裏倒滿了水，招呼道：“平安，過來洗臉。”一邊把牛奶抓過來給它洗爪子上的泥垢。
    相較於這邊的和樂融融，隔壁的氣氛則顯得有些緊張。沒多久，楚羨表情糾結地回來，對大家說：“光頭強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另一個教室，範進中大概覺得他可憐，叫他過來一起吃點東西，結果那些兄弟們意見很大。”他頓了頓，又問：“我們要不要送點吃的過去？”
    “哦？”裴昊海挑了挑眉，“他們為什麽有意見？”
    “當然是因為食物不夠啊。”楚羨歎了口氣，“範進中有多少家當我清楚，那點吃的八個人都不夠吃三天的，現在再加上光頭強，多了個嘴，肯定有人不樂意。”
    “那我們為什麽要送東西過去？”
    “因為我們人少物資多嘛……”
    裴昊海搖了搖頭，語氣平靜：“你這邏輯不對。因為富有，就必須幫助貧困的人？那這世上就沒有貧富差距了。再說了，你說我們物資多，但這一路不知道要走多久。像楊小姐說的，到了蘇城，無論是通融關係還是安家生活，哪樣不需要這些物資？我們也得精打細算地過日子。阿羨，別人的事你以後少管些。”
    裴昊海這話說得很重，不過也是因為他們關係近，才敢這樣直言不諱。
    楊子晴雖然讚同裴昊海的觀點，但他語氣中的冷漠與理所當然讓她微微皺眉。她剛想說話，忽然心中一動，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裴昊海現在的狀態已經不再是那個頹廢的人了，甚至開始為未來著想。如果他繼續這樣下去，楚羨就不會再做那個“爛好人”了。
    如果楚羨不再是那個“土豪”，那他的龐大人際關係網從哪裏來？遍地的人情債又從哪裏來？最初自己接近楚羨，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要是楚羨反過來聽裴昊海的話，那他最後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空間係異能者，這又有什麽特別的？
    哎呀，完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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