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敘和楊子晴出基地時，已經是相對比較晚的時段，軍隊早已出發。所以林上校一時間摸不透顧時敘的來意。
    顧時敘目光在場地上掃了一圈，語氣裏帶著一絲疑惑：“你們這邊有大行動？”他一邊說著，一邊側過身，從副駕駛那人手中接過了一樣東西，遞給了林上校：“我們是來做任務的，看來可能不太方便了。”
    林上校接過任務憑證，低頭一看，上麵的日期是昨天早上，也就是說，這個任務是在軍隊行動計劃之前接下的。看樣子，還真是個巧合。更讓他意外的是，接任務的人竟然是楊子晴。他不由得朝車內瞄了一眼，心裏疑惑：這個大醫生怎麽會出來跑任務？更何況，顧時敘這樣的人，日理萬機的，居然也會跑這麽遠來完成一個小任務？
    他心裏轉了幾圈，立刻想明白了：這兩人八成是出來散心順便約會的吧。
    不過，不論他們來做什麽，自己一個小小的上校可不敢冒昧把顧時敘往回趕。他連忙換上一副熱情的笑臉，恭敬地說道：“有什麽不方便的？我們這次也主要是來清理喪屍，和顧隊長您的任務差不多。要是顧隊長能留下來給我們指點一下，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這話倒是發自肺腑。此次行動，雖然有把握成功，但損失多少人卻不好說。沒看到喬氏基地那些人傷得慘兮兮的嗎？他帶隊出來，自然希望人死得越少越好，傷得越少越好，這樣他的功勞才會大。而顧時敘和楊子晴在這裏，那簡直就是兩道活生生的保命符，一個能打，一個能救。
    當然，他這番話也隻是說說而已，指揮權這種東西，他可不敢真的往外讓。他相信，顧時敘也不會輕易插手。
    果然，顧時敘隻是淡淡笑道：“指點不敢當，既然不耽誤你們，那我就厚著臉皮留下來了，需要我的地方，我盡力而為就是。”
    他下了車，楊子晴也隨即下車，將車收進了空間。她抬眼看向前方，軍車和軍人整整齊齊，綠色的軍容顯得氣勢十足。相比之下，喬氏基地的人們站在那邊，顯得格外渺小而脆弱。
    楊子晴的目光停留在軍隊旁邊聚集著的一小波人身上，那是諸亦澤、楊曄等人。看到她，他們都微微頷首，楊曄甚至露出了一絲愧疚的神色，似乎想要過來，但被楊薇拉住了。楊薇仰頭嬌嬌柔柔地對楊曄說著什麽。
    楊子晴收回了目光，心中冷笑。楊曄為什麽會愧疚？原因簡單得很。林上校是蘇城基地林副司令林暢的人，而今天的這次行動，也不折不扣是林暢組織的。而林暢與顧時敘，是徹底不對付的兩個陣營。楊家過去一直靠近林暢，不，準確地說，楊家是林暢的爪牙之一。在此之前，像這種行動，楊曄是不可能參與的。而如今他站在這裏，等於明確了他的立場。
    她勸他離開楊家，他倒黏得越來越近了。楊子晴心情不免沉重。
    林上校正在製定進攻批發市場的戰略，需要喬威那邊提供情報，兩邊的人開始商議起來。林上校讓人搬來兩張凳子，邀請顧時敘和楊子晴落座。兩人都婉拒了，徑自四處走動觀察起來。這時，諸亦澤見機會難得，帶人走了過來，主動打招呼。
    “顧隊長，楊小姐，你們的大名我可是耳熟能詳，今日有幸得見，真是三生有幸。”諸亦澤笑容滿麵，態度謙和，轉而看向楊子晴，“楊小姐，你還記得我嗎？上次在傭兵大廳，我們曾見過一麵，當時楊公子也在場。”
    楊子晴微微頷首，禮貌回應道：“諸先生。”
    諸亦澤繼續說道：“楊小姐醫術高明，我有個兄弟身患怪病，得蒙您治療，現在情況已經穩定許多，我一直沒機會好好感謝您呢。”
    楊子晴沉吟了一下，腦中搜索了一番。她每周都會接診幾個江城之外的病人，畢竟她現在名氣太大了，隻救江城的人，其他病人不聞不問，早已成為他人攻擊她的把柄，甚至有人堵在江城醫療的門口抗議。無奈之下，她隻能每周挑選一些病人，但她的治療次數有限，隻治療一兩次，若有效果便可。她並不打算徹底治愈他們，因為顧時敘反對她成為一個“公共醫生”，不希望她什麽人都救。
    那些病人大多是各個勢力的重要人物，抱著最後的希望來找她。像諸亦澤兄弟這樣的普通人，倒是很少見。她對此略感意外。
    顧時敘倒是立刻想了起來，淡然一笑：“諸先生說的那位，是不是那位全身內髒開始潰爛的病人，姓吳沒錯吧？他確實是我見過意誌力最為堅強的人，若非如此，怕是早就熬不過去了。”
    被顧時敘這麽一提，楊子晴也想起來了。那是上上周，也就是第一周送來的病人中，最為嚴重的一個。全身潰爛，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輕輕一碰，皮肉就能剝落，身體內部的髒器也已變形，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當時她看到他，心中驚歎不已：這樣的人怎麽還能活著？
    她當時心裏也沒什麽把握，甚至覺得那人八成是來找茬的，所以並不想接手。對方則惡語相向，滿是侮辱。最終驚動了齊明，甚至驚動了顧時敘。後來兩人如何談的她不得而知，隻是他們讓她暫時待在幕後，別再出麵。但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就像是新開門的店鋪第一天就被人砸場子，如果她當縮頭烏龜，以後名聲就毀了。所以最終，她還是接下了那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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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她耗盡了全部精力，治得那人像模像樣，總算沒出岔子。可代價是她整整一夜累癱在床。
    後續她並沒有過問，隻知道來找茬的人沒撈到任何好處，反而弄得滿身腥臊，胡全因此被逐出江城醫療。她沒想到，那名病人竟然是諸亦澤的人。
    楊子晴皺起了眉頭。
    諸亦澤見狀，連忙解釋：“有人找到我們，說可以救吳昊，我們連夜就把人送了過去，後來我們才知道整件事的經過。給你們造成了麻煩，諸某在此萬分抱歉。”
    楊子晴冷冷道：“事情都過去了。我既然接下了這份職責，無論來的是吳昊還是張昊，無論是你的兄弟還是誰，我都會盡力而為。”言下之意，這事與你無關，無需感謝，也無需道歉。“對了，病人現在情況如何？”
    諸亦澤還未開口，顧時敘便搶先說道：“已經大大好轉，現在與普通病人無異。若再配個木係異能者進行治療，相信很快便能痊愈。”
    楊子晴聽完顧時敘的話，心裏一沉，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目光轉向諸亦澤時明顯帶著幾分冷意。對方看似笑容滿麵，但對於那個叫吳昊的病人竟然根本沒做後續治療，讓她心頭火起。雖然她不認識吳昊，前世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好歹那也是她從死神手裏硬生生搶回來的一條命。原本隻要稍微用木係治療一下便能痊愈，可現在竟然被拖到這種地步？
    這種對生命的輕視，讓她憤慨無比，也感到自己的辛苦被輕賤，心中一陣不快。她冷冷瞥了諸亦澤一眼，聲音裏帶著幾分諷刺：“諸先生，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感謝我，不如回去為你的‘兄弟’多盡一份心。”
    諸亦澤臉色微變，臉上掛不住笑容。他有些吃驚，心裏不禁嘀咕，上回見麵的時候楊子晴對他還挺友好的，怎麽今天突然之間就冷言冷語起來了？
    當然，他不會知道，上次見麵的時候，楊子晴還沒摸清他的底細，自然要保持表麵的友好。而且也是看在楊曄的麵子上。而現在，經過多日的觀察，她已經確信這諸亦澤和自己的“重生”毫無關係，加上顧時敘就在自己身邊，她底氣足得很，哪裏還需要給他好臉色看？
    楊子晴這副態度，諸亦澤哪裏還敢再多說什麽，訕訕地往後退了兩步，卻差點撞上一個人。他回頭一看，皺起眉頭道：“小溫，你怎麽回事？”
    溫西瑤正失神地盯著楊子晴懷裏的牛奶。牛奶此時正愜意地趴在楊子晴懷裏，慵懶地閉著眼睛，似乎在消化剛才吸食的幾隻黑狗的精血，模樣顯得憨態可掬。察覺到溫西瑤的注視，牛奶微微掀起眼皮，楊子晴看不到，但一旁的顧時敘和麵前的諸亦澤、溫西瑤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雙獸眼裏露出睥睨與輕視的霸道氣勢，帶著一絲血腥獵食後的味道。它盯著溫西瑤看了幾眼，仿佛要將她看穿似的，忽然齜起尖牙，脖子上的毛也跟著豎了起來，發出一聲低沉的威脅聲。
    溫西瑤嚇得後退了兩步，臉色瞬間慘白，幹笑幾聲：“這、這小獸倒是挺可愛的。”
    楊子晴連忙低頭安撫牛奶，柔聲說道：“怎麽了，牛奶？”
    牛奶平時極少對人表現出如此敵意，通常它對大部分人都是愛搭不理，甚至懶得多看一眼。可現在這般激烈的反應，莫非是這個溫西瑤有什麽問題？
    她正疑惑時，牛奶又忽然安靜了下來，反反複複地盯視了溫西瑤幾眼後，好像失去了興趣一般，不耐煩地閉上眼睛，重新窩回到楊子晴的懷裏，還舒服地蹭了蹭，發出嬌聲嬌氣的叫聲：“嗷嗚……”
    顧時敘深深地看了溫西瑤一眼，那銳利的目光讓溫西瑤心裏發虛，幾乎有些站立不穩。他沒有再多說，轉過身對楊子晴說道：“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兩人就這樣不再理會諸亦澤等人，悠然地走開。
    待走遠，確認四下無人，楊子晴才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不喜歡諸亦澤。”
    顧時敘挑了挑眉：“哦？為什麽？”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楊子晴麵無表情地說道，“就是生理性厭惡。”她沉吟了一下，又接著說，“其實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找個機會整整他，但又覺得那樣有些太不君子了。”
    她知道，拿前世的恩怨去報複一個完全沒有前世記憶的人，這種行為確實顯得格局太小。但什麽都不做，每次看見諸亦澤在她麵前晃來晃去，掛著那副謙謙有禮的笑容，仿佛人畜無害，她就覺得非常不舒服。
    顧時敘見她沉著臉，以為她在為此事煩惱，正想開口勸解。沒想到楊子晴忽然眉眼一挑，笑容狡黠地說道：“所以我在等他先來惹我不高興，這樣我就有正當理由回擊了。你說，那個吳昊的事算不算一個很好的借口呢？我該怎麽回敬他才好？”
    顧時敘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索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道：“你說，這世上有沒有未卜先知的人？”
    楊子晴心裏猛地一跳，警覺地問：“什麽意思？”
    “五色草。”顧時敘緩緩說道，“我去找五色草的時候，發現有人已經連續好幾天暗中收購這種東西。而且，五色草的發現過程也有些奇怪，感覺就像是早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一樣。”
    楊子晴的心砰砰直跳。果然有問題！她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那你，有什麽線索嗎？”
    顧時敘搖了搖頭，目光若有所思，又悄悄掃了溫西瑤一眼：“線索倒是沒有，隻是有些……不太好解釋的感覺。或許是我多疑了。”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思索什麽，最後目光定格在溫西瑤身上。她給他的感覺，總是太過刻意。
    而五色草的背後，似乎也隱隱約約有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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