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晴第一次步入顧時敘的書房，映入眼簾的是一種簡潔而冷峻的氛圍。四周一片大氣幹練，整潔卻又不失嚴謹，像極了這個男人本人的氣質。書櫃裏並沒有一堆書籍，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份厚重的文件，而書桌上，文件堆積如山，淩亂卻又井然有序，仿佛每一頁紙都承載著他複雜的心思。兩台筆記本電腦並排放著，旁邊還放著一台迷你印刷機，像是隨時準備印製重要文件的戰場。唯一顯得有些突兀的，是那個飲水機，旁邊的兩張會客椅和一張長條沙發，顯得空曠卻又冷清。
    她目光掃過，心中暗想，趙姨曾經提起顧時敘常常在這裏過夜，她微微一頓，想象著他每天就這麽在這空曠的書房裏度過漫長的夜晚。就算是在這沙發上休息，他也不會去享受那張舒適的床，真是不知道放鬆的人，難怪他能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裏保持如此冷靜。看來，書房和臥室之間，隔著的隻是一牆之隔吧。
    顧時敘把外衣掛在椅背上，拿起幾份文件，動作幹練而利索：“坐吧。”他語氣平淡，但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堅定，“就不請你喝水了，水還是從你那拿的。”
    楊子晴微微一笑，坐在那張會客椅上，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角落的飲水機上，點了點頭：“我想喝水隨時都能喝。”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掩不住的自信，仿佛她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一切不拘一格。
    目光轉移，楊子晴不自覺地被那幅巨大的軍事地圖吸引。牆上那張地圖上，首都被一顆鮮紅的五角星標注，而從蘇城到首都的多條路線則被不同顏色的線條勾畫出來。每一條線都透著一種剛勁沉穩，仿佛能刺穿紙背。她不禁思索，顧時敘曾在這張地圖前盯了多久？思考過多少次？這些線條背後藏著的，是無數人的生命與命運。
    顧時敘見她的目光停留在地圖上，淡淡開口：“我設計了幾條路線，原本以為可以順利到達，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末世後的道路大部分都被摧毀了。”他語氣平靜，仿佛在說著平常事，“這路肯定不好走，甚至可能得繞好幾個月。”
    楊子晴沒有急著回答，她的內心卻在默默思索，顧時敘的冷靜讓她不由得有些佩服。麵對未知的艱難，他竟然能如此泰然處之，仿佛前方的一切困難都無法撼動他的決心。
    她微微一笑，低聲道：“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強大生物會出現，路上的危險也會越來越大。如果現在就上路，說不定反而會有更小的不確定性。”
    顧時敘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我也這麽想。但如果現在就出發，能帶上的人少得可憐，準備不足。我更想做好充足的準備。”
    他的語氣依舊冷靜平和，仿佛這個世界的一切不確定性都無法打破他的計劃與節奏。他繼續道：“忠誠且強大的隊伍，全麵的世界認知，先進的武器，穩定的生存模式，還有充足的物資，這些都需要時間去積累。沒有這些支撐，幾個人貿然去首都，完全沒有影響力，連一件事都做不成。”
    楊子晴心中暗自感歎，若換作自己，恐怕早就焦慮得吃不下睡不著，時刻擔心首都那邊的局勢，根本不會像顧時敘這樣冷靜沉穩，穩紮穩打。她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顧時敘這番深思熟慮的選擇，也許正是因為他冷靜、謹慎，而不是一味急功近利。
    她不自覺地覺得，顧時敘會讚成她提出的水廠計劃。於是，她開始將這一想法詳細闡述出來。雖然陳冉在提到家族壓力時，隻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但她知道，顧時敘必定能從這些話中推敲出更多的信息。
    等她講完從水廠擴張到更多領域的計劃後，顧時敘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微微沉思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掩飾：“這個點子非常不錯。”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讚同：“我之前辦工廠時，主要是為了讓人們有基本的生計保障，提供一部分生活所需的小規模產品。其實很多工作，都是局限的、不規範的。”
    他說到這，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似乎對過去的那些工廠經營方式並不十分滿意：“比如手工工廠，雇來的都是些女工、童工，建房子的人基本上都沒什麽正規技能，做研究的也隻是小範圍的人。”
    他停了停，目光轉向楊子晴，語氣愈發堅定：“但你的想法不同。你是想把江城的人帶出這小圈子，讓他們為整個基地服務，賺取整個基地的錢。這個市場潛力、影響力和收益，是極為巨大的。”
    楊子晴微微一愣，感受到顧時敘眼中的認同，不禁心中一暖。但她的謙虛心態也讓她輕輕搖頭：“其實這隻是對你現有產業的延伸，你的基礎都已經打好，隻是沒考慮到麵向整個基地而已。這種事確實需要不小的精力來經營。”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且像水廠、電廠這種基礎設施，基地裏其實處處可見，今天我出門也看到有些人偷偷賣水，但根本無法成氣候。誰敢在現在這個局麵下，挑戰基地的權威？以前的規則說，水廠、冰廠這種資源應該是掌握在國家手裏的，誰敢私自經營，敢做大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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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時敘聽著她的話，眼裏有一絲歎息。她總是能看得那麽透徹，明白問題的核心，甚至連他也忍不住對她的智慧多了一份敬意。她不隻是聰明，更是謙虛和細致。
    他收回視線，拿起一張a4紙，開始快速寫下他的計劃：“說起來其實不難，最重要的資源是人。管理團隊需要企業管理人才，外聯和溝通也得有專業的人士。而我們依賴的，是那些擁有水係、冰係、火係、土係異能的人，這些人不必具備戰鬥力，也可以為我們效力。後勤、物流、甚至你提到的送貨，都可以交給普通人來做。”
    他嘴角微揚，笑了笑：“發散點想，或許我們還可以做些快遞、物流運輸的生意。不過，這種事估計早就有人想到。”他稍作停頓，眼神中透出一絲玩笑，“潘昌負責營救任務，他說有些人在做類似的服務流程，包括營救設備、接送車輛、基地的‘導遊’和住宿安排，都能從中賺些傭金。”
    楊子晴瞪大了眼睛，帶著一絲戲謔的神色問道：“這不就是李嚴在做的事嗎？”
    李嚴，那個曾經在基地裏四處奔波的“嚴哥”，以中介和代辦各種手續為生。簡單來說，他不過是個掮客罷了。而顧時敘之所以對他另眼相看，正是因為他曾提供了楊子晴的線索，憑此，顧時敘將他提拔，給了他一個正式職位——聯外部副主任。可笑的是，李嚴不過是從一個私人的中介，搖身一變成了基地的官員。真是一個商機無處不在的時代。
    顧時敘淡淡一笑，指尖摩挲著桌上的文件，語氣輕描淡寫：“李嚴的事情隻是其中的一部分。至於職位的變化，這件事還得經過他那邊的審批，潘昌才跟我提起了這件事。”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楊子晴，帶著一絲興奮和認可，“原本我沒打算這麽做，但聽了你的提議，覺得這生意，或許值得我們介入。”
    楊子晴心中暗自一動，顯然，她的想法觸動了顧時敘的心弦。她認真思索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這不僅僅是做生意，簡直就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涉及的人力、資源、管理，簡直無所不包。就算我們隻是合作夥伴之一，也足夠能在這整個體係中占據一席之地。”
    兩人隨即進入了討論的節奏中，像兩個老練的商人，激情澎湃地描繪著未來的藍圖。他們列舉了能創辦的公司、可以拓展的產業，甚至考慮到如何利用這些產業來輻射和帶動周圍的生意。盡管他們都不是專業人士，但那股創業的熱情顯而易見。每一個想法、每一個可能性，都在他們心中生根發芽，仿佛這座末世中的基地，也能憑借這些創意煥發出一絲活力。
    顧時敘笑了笑，帶著一絲自嘲：“說實話，我們這兒年紀大的學者專家不在少數，到現在為止，他們該怎麽安置一直是個問題。這下，他們總算能有點事做了。”
    楊子晴不由得一愣，心中卻湧上一陣複雜的情緒。她想到那些知識分子，尤其是年老的專家們，在這個動蕩不安的世界中，除了少數年輕力壯的，恐怕都不能逃脫蘇城這座鐵籠，再過不了多久，恐怕就會麵臨無家可歸的絕境。那一刻，她忍不住為他們感到一絲可悲，這難道不正是他們人生最後的一道曙光麽？
    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憂慮：“這些新計劃不會影響你之前的打算吧？”
    顧時敘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會，這件事不需要我親自去做，最主要的工作，也隻是那些隻能做清閑工作的人的職責。對我來說，齊明可能得多上幾次談判桌而已。”
    “那……軍火呢？”楊子晴轉移了話題，盡管她覺得這個問題對方應該早有準備。
    顧時敘被她一提醒，神色微變，輕笑著說道：“差點忘了，咱們去下麵的庫房。”他站起身，剛走了幾步，突然停住，像是想到了什麽，快步回到桌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個高檔的盒子，遞到楊子晴手中，“這是給你的。”
    楊子晴疑惑地接過盒子，打開的一瞬間，一道耀眼的瑩綠色光芒瞬間充滿了她的視野。她愣住了，眼前滿滿一盒子的綠核，閃爍著讓人驚歎的光澤。她從盒中輕輕拿起一顆，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讓她的眼睛幾乎瞪得不敢置信。這裏麵竟然有上百枚綠核，而且幾乎全都是四階的，甚至有幾枚五階的，品相完美得幾乎無可挑剔。
    “這……怎麽……”楊子晴驚訝地看向顧時敘，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
    顧時敘略顯尷尬，低下頭輕咳了一聲：“今天在軍營，我注意到你消耗晶核的速度很快。是我考慮不周，救治傷員所需的晶核，理應由我來提供。”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其實這些綠核是我為你收集的，一直想送給你，隻是之前沒想到你會有晶核不足的情況。”
    楊子晴默默感受著手中盒子的分量，心中一陣暖意。她不由得暗笑：原來大家都覺得她的空間足夠能裝下所有資源，甚至連她是否會缺晶核都被忽略了。但其實，她也並非無所不缺的存在。她靜默片刻，才輕聲道：“等我會。”然後她抱著盒子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時敘有些好奇，等了片刻，見她抱著一個盒子重新走了出來，“呐，這是給你的。”她的話語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眼睛卻閃爍著幾分狡黠。
    顧時敘愣了一下，低頭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她居然給了他一盒子紅核，雖然它們的品質遠不如他給她的綠核，但數量和色澤卻依然讓人眼前一亮。
    “這……”他無奈地笑了笑，麵色正色，“其實，你拿薪水是理所當然的，不必如此。若是每次都這樣，我恐怕有些誤會了。”
    楊子晴眨了眨眼，仿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忍不住低聲一笑：“薪水？”她摸了摸下巴，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少了些什麽，“確實是，我總不能老白做事，還得自己倒貼點錢進去。”
    她看著手中的紅核，忽然愣住，輕輕道：“那……這算是我給上司的‘賄賂’嗎？”
    顧時敘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精彩，忍不住大笑出聲。可是笑聲還未完全落下，樓下傳來齊明的聲音：“阿敘，有人找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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