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壓下內心翻湧的震驚與激動，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先發給我看看。”掛掉電話的瞬間，手機屏幕亮起，一張泛黃的照片出現在眼前。照片裏，穿著碎花裙的小女孩紮著歪歪扭扭的羊角辮，肉乎乎的臉頰上沾著半塊餅幹渣，站在老式居民樓前眉頭緊皺，仿佛覺得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人。
    我的目光死死盯著照片中小女孩的圖片，突然想到了王愛花的女兒，不知道有沒有聯係，當我看到外麵天空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
    樓道裏的聲控燈忽明忽暗，王愛花端著冒著熱氣的餐盤，瓷碗裏裝著精心烹製的排骨、清燉雞和清蒸魚，騰騰白霧模糊了她的老花鏡片。推門而入時，她習慣性地用肩膀頂開房門，溫和笑道：“夫人，今天特意燉了補氣血的雞湯，多吃些，奶下得更快，夫人，你這次生產的時候大出血，小小姐沒奶吃那怎麽能行呢？奶粉再好都不如給她喂養母乳。”
    就在這個時候傅斯寒從外麵走了進來，風衣下擺還沾著夜露，看著王愛花做的豐盛的晚餐，就開口說道：“王阿姨，婉婷還有半個月就出月子了，現在就辛苦你多照應。最近公司裏實在是太忙了，我照顧不過來，還希望你幫忙照顧婉婷和孩子了。”他的目光掃過床頭堆疊的藥碗和嬰兒床裏熟睡的孩子，喉結動了動，“等我忙完，一定好好答謝。”
    王愛花正用湯匙輕輕撇去雞湯上的油花，聞言連忙擺手：“傅先生說的哪裏話，照顧夫人和小小姐是我該做的。”她轉身從保溫桶裏盛出半碗酒釀蛋，琥珀色的湯汁裏臥著兩顆溏心蛋，“您還沒吃晚飯吧？這是給夫人備的加餐，多的您也用些？”
    傅斯寒剛要推辭，這個時候幾個孩子衝了進來，傅慕澤激動地說道：“王奶奶，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我和弟弟妹妹老遠都聞到味兒了。我也要吃！”還不等王愛花說話，他就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油亮的排骨，咬下一大口，隨後滿嘴流油地說道：“哇！比爸爸做的糖醋排骨好吃一百倍！”
    一旁的傅依甜站在門邊，手裏緊緊攥著被揉皺的畫紙，怯生生地望著餐桌上的菜肴。她是傅家幾個孩子裏最安靜的，此刻卻被食物的香氣勾得挪不開眼。王愛花注意到這個縮在角落的小姑娘，連忙用公筷夾起一塊裹著醬汁的排骨，輕輕放進她碗裏：“依甜快嚐嚐，涼了就不好吃啦。”
    傅依甜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王奶奶，這個排骨甜甜的，像春天的花蜜。”她突然想起了妹妹，就趕緊說道：“媽媽，妹妹今天有沒有哭鬧呢？我還要等著給妹妹買芭比娃娃呢。”
    王愛花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傅依甜是在問我。我躺在病床上微笑著搖搖頭：“妹妹今天很乖，喝了奶就睡著了，你放心。”傅依甜這才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排骨，仿佛在品嚐什麽珍貴的美味。
    傅斯寒看著女兒專注吃東西的模樣，眼神裏難得露出一絲溫柔：“慢慢吃，沒人和你搶。”他轉頭對王愛花說道：“王阿姨，依甜平時挑食得很，沒想到這麽喜歡你做的菜。”
    王愛花擦了擦手，慈祥地看著傅依甜：“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挑食可不行。等依甜想吃什麽，盡管告訴王奶奶，奶奶給你做。”
    傅依甜抬起頭，嘴角沾著醬汁，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嗎？王奶奶，我想吃草莓蛋糕，還有奶油泡芙，還有......”她一口氣說了好幾種甜品，說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聲音越說越小，“不過，我知道這些太難做了......”
    “不難不難！”王愛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等夫人出了月子，王奶奶就給你做。”
    這時，傅慕澤已經吃完了碗裏的飯菜，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王奶奶，我能不能再來一碗？太好吃了！”
    傅慕開不滿意地說道：“傅慕澤，這是媽媽的月子餐。你都給吃了，你讓媽媽吃什麽呢？媽媽還要喂妹妹，沒營養怎麽行！”少年板著臉，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活脫脫一個小大人的模樣。傅慕澤被哥哥訓得縮了縮脖子，嘴巴卻還在倔強地嘟囔：“可是真的太好吃了......”
    王愛花見狀連忙解圍，從保溫桶裏又盛出一份飯菜：“沒事沒事，奶奶多備了分量。慕澤想吃盡管說，不過下次可不能光顧著自己，要給弟弟妹妹留一些呀。”說著，她特意給傅慕開也夾了塊酥爛的排骨，“慕開真是個貼心孩子，懂得照顧媽媽和妹妹。”
    傅慕開耳尖泛紅，低聲說了句“謝謝王奶奶”，眼神卻偷偷瞥向病床。我躺在那裏看著孩子們打鬧，心中滿是暖意。產後的虛弱被這份熱鬧驅散不少，小女兒在嬰兒床裏發出細微的哼唧聲，傅依甜立刻像隻小兔子般蹦過去，輕輕搖晃著小床哼起童謠。
    病房的白熾燈灑下柔和的光暈，我望著眼前清瘦的少年，他腕骨突出，校服袖口被洗得發白。顫抖著伸出手，輕輕覆上他指節分明的手背，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喉嚨發緊：“開開，你埋怨媽媽把你帶走五年嗎？讓你做了五年的窮寶寶，我把你哥哥和妹妹留在了傅家，你是不是覺得媽媽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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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慕開的睫毛劇烈顫動，鏡片後的眼睛迅速垂落。他的喉結滾動兩下，像是吞咽下千言萬語，最終隻擠出一句：“媽媽說什麽傻話。”少年別過臉去，耳尖卻不受控地泛起紅暈，暴露了他平靜表象下的波瀾。
    一旁的王愛花正在給嬰兒換尿布，竹纖維的尿布發出窸窣輕響。她動作一頓，布滿老繭的手輕輕將換好尿布的嬰兒放回搖籃，轉身從保溫桶裏盛出一碗冒著熱氣的紅豆粥。瓷碗與床頭櫃碰撞出清脆聲響，她語氣溫和：“夫人，你趁熱喝，開開肯定是心疼你，畢竟你可是她十月懷胎生的呢？小小姐就放在你這裏，畢竟你是她的媽媽，更應該培養感情。”
    傅斯寒聽到後趕緊抱著孩子說道：““王媽。”傅斯寒再次開口，喉結滾動著吐出這個稱呼，像是在咀嚼一個陌生卻溫暖的詞匯，“這些日子您連軸轉，眼白都熬出了血絲。”他側頭看向正捧著紅豆粥發怔的我，“婉婷需要人照顧，孩子們也離不開您，您去歇著，今晚交給我。”
    空氣裏浮動著紅豆粥的甜香，傅慕澤不知何時扒著門框探進腦袋，圓眼睛瞪得溜圓：“爸居然會抱孩子？太陽打西邊出來啦！”話音未落，傅慕開已經揪住弟弟的衣領往後拽，鏡片後的眼神卻同樣藏不住驚訝。隻有傅依甜踮著腳湊了過來捏著爸爸的臉：“爸爸要當超級奶爸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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