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一聲。
    方恒手持一把磨得頗為鋒利的匕首，將其輕鬆刺入一頭死去多時的野豬體內。
    刺啦。
    匕首劃過，野豬皮被劃開，發黑的惡臭血肉顯露出來，方恒熟練的用手抓了一把粉色粉末，十分均勻的塗抹在了野豬血肉中，而後又在野豬屍體上劃出一條口子，重複之前的工作。
    這是一處地下工作間，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屍體，有牛、羊、馬，狗，甚至有人，蟲奴們需要在這些屍體上劃開一條條口子，將那些紅色粉末塗抹在血肉中。
    蟲奴們身上極其濃鬱的屍臭味就是這樣來的。
    在養殖巢內，常年接觸屍體，有些屍體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但這裏可沒有太多的水清潔身體，最多也就下雨之時脫光了衣衫出去淋一淋。
    塗抹均勻後，胖虎走了過來，在方恒的協助下將整頭野豬扛在肩頭，大量的不明惡臭液體順著胖虎的身體流下來，胖虎早就習慣了，對此不以為意。
    兩人走過一條條地下室通道，來到了一個巨大深坑前。
    在深坑底部是密密麻麻的孔洞，有的孔洞碗口大小，有的則是核桃大小，在這些孔洞裏有密密麻麻的淡紅色光點正在閃爍晃動。
    吱吱吱。
    密集而尖銳的蟲鳴聲令人頭皮發麻。
    兩人合力，抬起野豬屍體，將其整個拋入了深坑中。
    嘭的一聲，大量密密麻麻淡紅色光點飛快移動，不多時，一隻隻碩大得駭人的淡紅色大螞蟻從洞穴裏爬了出來，隻是幾個呼吸間，大螞蟻就爬滿了野豬屍體全身，而後開始瘋狂撕咬，吞噬野豬的血肉。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兩三百斤重的大野豬就隻剩下骨架，又是一會兒，深坑底部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響，連骨頭都被大螞蟻咬碎了，全部吞掉。
    這正是一處噬金蟻養殖巢。
    胖虎踮起腳尖朝著深坑內望了一眼，臉色有些發白。
    “嘶……要是人掉下去，估計跟野豬沒啥區別，咱們還是快離開此地，免得這些小祖宗們發狂爬出來了。”
    方恒點了點頭。
    蟲奴們的核心工作，就是為張家飼養一種名為噬金蟻的靈蟲。
    那塗抹到野豬屍體上的乃是赤鐵石粉末。
    赤鐵是一種血色金屬，堅韌程度介於凡鐵和玄鐵之間，噬金蟻最愛吃的便是金屬和金屬礦，越是珍貴的金屬對噬金蟻而言越有營養。
    研磨赤鐵石也是蟲奴的日常工作之一。
    方恒心頭感慨。
    “真是落後的飼養方式，不過倒也正常，這張家本就是小修仙世家，鎮守的魔窟怕也不到十層……”
    ……
    深夜，忙碌了一整天的方恒並沒有像其他蟲奴倒頭就睡，他走出地下養殖巢，來到山穀偏僻之地，孤單的坐在一塊石頭上。
    抬頭望天，月亮如玉盤懸在天穹，地麵上，月光如洗。
    一切的一切，如夢似幻。
    “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個仙術幻境？我是何時被拖入幻境中，失去了仙力神通的我，又該如何破開這幻境世界回歸仙界？”
    方恒皺著眉頭，細細思索著，不過無論他怎麽思索，都分辨不出眼前一切的真假，若真是一個仙術幻境世界，那出手之人怕是幻術通神的仙界大能。
    這等存在，指頭一動就能碾死他，何苦大費周章的構築如此真實的幻境世界。
    所以，這個世界，多半可能是真實的。
    一萬多年前，方恒以蟲奴之身踏入仙道，起於微末，九死一生曆經苦難終得飛升。
    然，無盡遼闊的仙界比凡界更加危險，他天賦平平，沒有大勢力收留，沒有大背景依靠，在仙界步履維艱，飛升一萬多年一事無成，依舊隻是個修仙界小嘍囉，入不得大能的法眼。
    “這一切難道是跟混沌之海中見到的那扇門有關？”
    機緣巧合下，方恒獲得了一件混沌之海中飄出的至寶，那是一部古書，但他還來不及煉化，就遭到了強者出手圍攻搶奪，方恒實力本就低微，絕境之下隻能帶著古書至寶遁入仙界第一禁地混沌之海。
    本以為他的最終宿命是被混沌之氣衝刷直至身死道消，卻不想在混沌之中見到了一道門。
    那道門無比古老，無比原始，似乎孕育在開天辟地前。
    方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攜帶著那件至寶，毫不猶豫的遁入其中，在這之後，他的記憶就一片模糊。
    也許隻過去了幾天，也許是過去了很久，當他再度睜眼的時候，自己又成了一介卑微蟲奴，這也導致方恒如今還在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假。
    想了一宿，方恒依舊無法確定，失去了所有仙道神通，看不出這世界的破綻，他隻能繼續蟲奴的日常生活。
    以及……抓緊時間獲得自保實力。
    ……
    當方恒回到地下蟲巢，卻發現早起的蟲奴們沒有外出打坐吐納，而是圍在一個噬金蟻養殖巢周圍議論紛紛。
    就見養殖巢中間吊著一個渾身血跡，出氣多進氣少的瘦弱男子，他身上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衫已經破爛不堪，完全失去了掙紮能力，他身體正在微微顫抖，眼裏盡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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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恒眉頭微皺，這人……好像是那個昨天才覺醒了靈根的二丫的兄長？
    有蟲奴小聲議論。
    “此人是犯了啥事？”
    “好像是張管事看上了這人的妹妹，昨夜來了興致，結果兄妹倆抵死反抗惹得張管事不快……”
    “他好像是二丫的兄長啊，昨天不是傳言二丫覺醒了靈根嗎？”
    “也許張管事就喜歡覺醒了靈根的丫頭呢？”
    “噓，小聲點，張管事來了！”
    肥頭大耳，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張管事陰沉著臉走入養殖廳內，那綠豆大的眼睛狠厲一掃，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眾人露出畏懼恭敬之色，齊齊躬身行禮。
    “見過管事。”
    張管事二話不說抽出來一根長鞭。
    啪！
    鞭影如電，猛地抽打在吊在養殖巢上方的男子背上，皮開肉綻，鮮血夾雜著碎肉飛濺，被鐵鞭抽打之人原本已經奄奄一息，但劇烈的疼痛還是令他清醒了不少，嘴裏發出低沉的痛苦呻吟。
    啪！啪！一鞭又一鞭。
    張管事本就是仙道中人，力大如牛，這幾鞭子下去，二丫的兄長全身都變成碎肉爛肉，鮮血如同泉湧滴落下去。
    張管事尖銳高亢公鴨嗓響起。
    “此人違背張家意誌，罪大惡極，爾等要引以為戒，要牢記你們的身份！”
    “你們是蟲奴！”
    “你們要永生永世，傾盡一切侍奉我張家的靈蟲，奉我張家修士為主人，要服從本管事的一切命令！都給本管事睜大眼睛瞧好了，這就是忤逆本管事的下場！”
    咻！
    張管事再一個揮手，鐵鞭化作一道殘影如同刀鋒一般將繩子割斷，那渾身是血的男子噗通一聲掉進了養殖巢中，吱吱吱的蟲鳴聲驟然變得更加急促，成千上萬隻或大或小的淡紅色螞蟻飛快爬出養殖巢底部的孔洞中。
    噬金蟻生性凶暴，最喜愛的食物並非血肉，但並不代表它們不渴望血肉，噬金蟻會吞噬能夠吞噬的一切有利於成長的東西，包括人肉。
    眨眼間，那血淋淋的人身上就爬滿了淡紅色的螞蟻。
    撕心裂肺的絕望慘叫聲響起。
    片刻功夫，慘叫聲戛然而止，掉下去的男人隻剩下一塊塊碎布和一團鮮紅血跡，連骨頭渣都進了噬金蟻的肚子，又一個眨眼間，連碎布和沾染在石頭上的鮮血也不見了蹤跡……似乎從未有人掉下去過。
    噬金蟻們的食欲似乎沒有得到滿足，它們仰著頭對著人吱吱吱的亂叫。
    張管事掃了眾人一眼，似乎對蟲奴們的反應非常滿意。
    “還站在這裏幹什麽？趕緊去搬運血肉糧食，侍奉小祖宗們，若是讓本管事發現爾等有絲毫怠慢，剛才那不知死活的賤種便是下場！”
    說罷，張管事大步離開，蟲奴們個個臉色發白，雙腿發軟抖如篩糠。
    又一個蟲奴被萬蟲噬身，而且隻有二十歲……
    方恒身旁，趕來看熱鬧的胖虎也是臉色發白，他低聲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二丫咋樣了，本胖虎的洗腳丫鬟怕是要被張管事糟蹋了，二丫還不如不覺醒靈根呢……實在是慘喲。”
    方恒苦笑搖頭，輕歎了一口氣。
    “也許這修仙界，並非是想象中那般美好的仙家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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