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寧登上靈舟，目送著齊老先生遠去，最後沒入了人山人海再也看不到身影，她不知道的是，齊老先生刻意隱瞞了她兩件事。
    其一是壽元隻剩下五年，若是齊小寧知曉了，定然會不願前往飛雪宗，對於初入仙道的修士而言，十多歲到三十歲這個階段的修行最為重要，這個階段的人氣血充沛，頭腦清晰，最是具有活力，齊小寧十五歲才進入飛雪宗修行已經是齊老先生自認為舍不得孫女的結果。
    第二是飛雪宗有門規，新入門的弟子，在沒有突破築基期之前，十年內都不得擅自離開宗門，這是對新入門弟子的一種保護。
    許久之後，齊小寧才從那分別的悲傷中稍微掙脫，她好奇的打量了周圍，就見靈舟甲板上已經站著六七個少男少女，年齡十二歲到十五六歲，個個皆是身穿華貴衣裙，應當跟她一樣都是保送之人。
    其中就有好幾張熟悉麵孔，都是臨山城上流社會的公子小姐，她跟著爺爺去參加城主宴會的時候見到過。
    有人也是好奇的打量著她，見到齊小寧生得明眸皓齒非常可人，便有人主動上前結交，但齊小寧興致缺缺，隻是禮貌的應付了兩句便獨自來到靈舟尾部，她將目光望向就停在十丈之外的另一艘較大的飛雪宗靈舟。
    這艘靈舟雖然體型較大，但比她這艘小靈舟也高不了太多，齊小寧踮著腳尖伸著脖子也能勉強看到大靈舟內的情形。
    就見那靈舟甲板上已經站滿了少年少女，起碼已經有一百多個，一眼望去全是腦袋，有人也身穿華貴衣袍，但大多數人衣著頗為樸素，臉上的表情忐忑不安。
    “方公子定然也在這艘靈舟上……”
    想起方公子的英俊麵容，齊小寧便覺得心跳略微加速，她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怪，老是想靠近方公子，隻要呆在他身邊就會非常安心沒有亂七八糟的煩惱。
    她踮著腳尖伸長了雪白脖頸，在那艘飛舟的甲板上找了好久，終於是在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裏找到了身穿青衫盤坐在地上打坐的英俊少年。
    跟其他少年少女有很大不同，方恒臉上看不出任何緊張之色，依舊往日那般淡然，就好像眼下就要經曆的飛雪宗入門考核完全不值一提。
    “哼，好歹也算是朋友，不辭而別真是太過分了，去到宗門裏見了麵，本姑娘絕對不會搭理你的！”
    “方公子果然與眾不同呢，這麽吵鬧緊張的環境，竟然還能盤腿打坐呼吸吐納，似乎無論麵臨什麽情況，他都能像是跟爺爺下棋那般輕鬆，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各種各樣的風格輕鬆應對……”
    “哎呀這人修行怎麽如此認真，真就是半個時辰不動一下的，快睜開眼睛看我一眼，看我一眼，我是小寧啊……”
    “哼，混蛋！”
    直到齊小寧腳尖發麻，脖子酸痛，方恒依舊是盤坐在地沒有睜眼打量過四周，更沒有過齊小寧一眼，這讓齊小寧心裏氣鼓鼓的，發誓去了飛雪宗要跟他算賬。
    待到中午時分，太陽高懸，兩艘飛舟在飛雪宗弟子的操控下緩緩懸空飛起，朝著飛雪宗山門方向飛射而去。
    按照慣例，飛雪宗要將所有參加求仙之日的修士全部運送到飛雪宗山門進行統一考核，考核通過了的修士便直接成為飛雪宗弟子，考核失敗的則是乘坐靈舟原路送回來。
    ……
    地麵上，須發皆白的齊老先生望著那艘小型飛舟消失在雲端，一時間不由老淚縱橫，旁邊的兒子和兒媳一個擦眼淚一個拍背不斷安慰。
    下午，齊老先生一人回到了他熟悉的靈草鋪子，他打開了鋪子大門，如往常那般搬了藤椅桌子坐在榕樹下，今天的仙緣街似乎非常冷清。
    那個每天陪他下棋，極其不要臉的符籙鋪子的小老板離開了。
    那個他最溺愛，天真活潑的孫女也離開了。
    黃昏時，有生意生門，一個富家老頭買走了一根兩百年年份的野山參，似乎是為了續命，在結賬的時候，齊老先生微微一愣。
    他發現不知何時，算盤下麵多了一枚淡藍色玉簡……待到客人離開後，齊老先生這才拿起那枚玉簡細細觀察。
    他很確定，這的確是陌生物品，並非是他自己留下來的，就見玉簡之上寫著五個小字：玄黃續命訣。
    齊老先生頓時臉色一變，連忙將鋪子大門關上，去到了臥房中，這才盤腿坐下神念探入玉簡之中，許久之後，他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捋了捋自己的雪白胡須。
    “看來還真是一門極其玄妙的續命功法，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所留，若是修行此功法順利，老夫未嚐不能再活三四十載，至於這修行百年得來的練氣八層修為……不要也罷，不要也罷……”
    ……
    《玄黃續命訣》確實是一門續命功法，但續命需要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沉重，延續壽命需得將自身修為境界轉化為壽元，也就是說隻要修行這門功法，境界就會一點點跌落，直至成為毫無修為的凡人。
    由於修行這門功法的多是氣血衰敗老者，而氣血衰敗代表著無法再將修為境界補回來，因此這是個不可逆的過程。
    至於這門功法從何而來，自然是方恒悄悄留下來的。
    他起初刻意在齊老先生的鋪子旁邊開店，刻意拉近兩人的關係，隻是打算從齊老先生口中得知許多有關飛雪宗的消息和秘聞。
    他懷著不太光明的目的，直降齊老先生當個透露情報的工具人，但齊老先生卻對這個“後輩”以誠相待，甚至願拋棄門戶之見，願意順水推舟將他最溺愛的孫女許配給他這個不知跟腳的鄉野散修，每一次出售給他的丹藥也都是品相極好，丹毒極少的，足以贏得方恒內心的一點好感。
    方恒一向是他人以誠待我，我便以誠待人，所以臨別之際便回饋了齊老先生這部續命功法，如此方了卻因果，未來不至於想起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時心懷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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