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同瘟疫，瞬間引爆了整個體育館。
    鋼筋扭曲的哀嚎，混凝土碎裂的巨響，混雜著成千上萬人的尖叫，匯成了一首末日交響曲。頭頂的穹頂裂開一道道猙獰的口子，仿佛天空睜開了無數隻絕望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下方螻蟻般的眾生。
    “跑！快跑啊！”
    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嗓子，徹底點燃了求生的導火索。
    人群像決堤的洪水，瘋了一般湧向出口。理智在死亡麵前不堪一擊，警察聲嘶力竭的呐喊被淹沒在混亂的浪潮裏，秩序蕩然無存。
    夏天和陳賽的尖叫卡在喉嚨裏，被顏佳寧一手一個死死拽住。
    “這邊！跟著我！”
    顏佳寧的聲音在鼎沸人聲中顯得格外微弱，但她眼神裏的冷靜卻像一根定海神針，勉強穩住了另外兩個女孩已經崩潰的情緒。
    三個人手拉著手，像激流中的三葉草，在人潮中艱難地擠向出口。
    推搡，咒罵，踩踏，每一次踉蹌都可能意味著被吞噬。
    陳賽的發卡被擠掉了，夏天新買的運動鞋被踩得不知去向，但她們誰也顧不上了，隻是機械地邁動雙腿，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終於，一股新鮮卻帶著濃重塵土味的空氣灌入肺中。
    她們被人群推搡著，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體育館。
    然而，外麵的世界並非天堂，而是地獄的另一番景象。
    她們剛剛站穩腳跟，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更加恐怖的斷裂聲。
    顏佳寧猛地回頭，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
    體育館頂部的外牆，一大塊足有小汽車大小的牆體，正帶著無數碎石，脫離了主體結構，化作一塊死亡的陰影，朝著她們所在的人群密集處，呼嘯著砸落下來！
    “快閃開！”
    尖叫聲再次拔高，人群瞬間炸開。可本就擁擠不堪的空地上，又能往哪裏跑？
    人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推倒、踩踏的慘劇在死亡的陰影下愈演愈烈。
    混亂中，顏佳寧隻覺得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倒。
    “佳寧！”
    夏天和陳賽驚呼著去拉她，卻也被後麵湧上來的人撞倒在地。
    三個女孩狼狽地摔成一團。
    顏佳寧忍著劇痛，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那塊巨大的陰影已經籠罩了她們的頭頂，風聲淒厲，仿佛死神的鐮刀已經揮下。
    完了。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
    夏天和陳賽已經嚇得麵無人色，下意識地抱緊了彼此，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顏佳寧也放棄了掙紮，她拉過兩個朋友的手，將她們護在身下，用自己的後背迎向那即將到來的毀滅。
    一秒，兩秒……
    預想中的劇痛和粉身碎骨並沒有降臨。
    世界安靜得可怕。
    隻有周圍人群倒吸冷氣的聲音，和一些難以置信的呢喃。
    “……怎麽回事？”陳賽顫抖著問。
    顏佳寧緩緩地、僵硬地睜開眼睛。
    下一秒，她呼吸停滯。
    一道紅色的身影，如同一尊從神話中走出的戰神，就站在她們麵前。他雙腿微屈，穩穩地紮根於大地，一隻手臂高高舉起，手掌向上，竟然……竟然硬生生地托住了那塊足以將她們碾成肉泥的巨石！
    暗紅色的甲胄在塵埃中泛著沉穩的光澤，胸前古樸的紋路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頭頂金色的犄角銳利如鋒，一雙巨大的複眼，平靜地凝視著前方。
    假麵騎士……空我！
    夏天和陳賽也睜開了眼，當她們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平日裏隻能在網絡視頻中看到的英雄，那個一次次在城市危難之際現身的神秘守護者，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們麵前，用血肉之軀，為她們撐起了一片生的天空。
    那種視覺衝擊力，那種從死亡邊緣被硬生生拽回來的震撼，讓她們連尖叫都忘了，隻能張著嘴，傻傻地看著。
    顧易手臂肌肉賁張，緩緩將那塊巨石挪到一旁，隨著“轟隆”一聲悶響，巨石落地，地麵都為之震顫。
    他轉過身，複眼下的視線掃過癱坐在地的三個女孩。
    “沒事吧？”
    低沉的聲音透過麵甲傳出，帶著一絲奇特的電子音質，卻意外地讓人安心。
    “沒……沒事……”
    夏天結結巴巴地回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陳賽也隻是木然地點頭，一貫的毒舌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徹底失聲。
    顧易的目光最後落在顏佳寧身上，微微停頓了一下。
    是他高中的班長，顏佳寧。
    沒想到會在這裏，以這種方式重逢。他心中閃過一絲波瀾，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便轉身邁開腳步。
    他所過之處，驚魂未定的人群自動向兩側分開，像摩西分海一般，讓出一條通路。
    人們的眼神複雜，有畏懼，有好奇，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看到救世主時的敬畏。
    顧易沒有理會周遭的目光，他徑直走向不遠處一道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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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裂縫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巨斧從大地中央劈開，深不見底，黑漆漆的洞口散發著不祥的氣息。這絕不是單純的地震能造成的景象。
    古朗基，一定就在下麵。
    他站在裂縫邊緣，沒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紅色的身影瞬間被黑暗吞噬。
    空我跳下去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他……他跳下去了？”
    “天哪，那下麵是什麽？”
    “這次的地震……難道不是天災？是古朗基造成的？”
    恐懼的氣氛再次蔓延開來。如果連地震這種毀天滅地的災難都是人為……不，是“怪為”，那這個世界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夏天和陳賽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呆呆地望著那道深淵。
    “我們……我們連句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
    夏天喃喃自語，語氣裏滿是懊惱和失落，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陳賽拍了拍身上的灰，難得沒有吐槽，隻是撇了撇嘴
    “英雄嘛，不都這樣，神出鬼沒的。”
    顏佳寧卻沉默著，腦海裏不斷回放著剛才空我看著她的那個眼神。
    那道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似乎比在夏天和陳賽身上要長一些。雖然隔著厚重的麵甲，但她莫名地感覺到，那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種……熟悉感？
    是錯覺嗎？
    她甩了甩頭，覺得自己可能是驚嚇過度，開始胡思亂想了。
    ……
    地底深處。
    顧易穩穩地落在一條幽暗的隧道裏。
    腳下是濕滑的泥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土腥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隧道壁上布滿了巨大的爪痕，粗糙而野蠻，一看就不是現代機械挖掘的產物。
    果然，這裏有古朗基的巢穴。
    他沒有遲疑，心念一動，身上的紅色甲胄瞬間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線條流暢的綠色裝甲。頭盔上的犄角變得更長，如同羚羊角般優雅而致命。
    升華天馬形態！
    切換形態的瞬間，整個世界在他的感知中都變了。
    超過千倍的五感讓他瞬間捕捉到了海量的信息。
    一公裏外岩石滴水的聲響，三公裏外地下暗河的流動，甚至更遠處地殼板塊之間微弱的摩擦聲……無數龐雜的聲音湧入他的大腦，被他迅速過濾、分析。
    他閉上複眼，將全部精神集中在聽覺上，像一台最精密的地底聲呐，搜索著任何不屬於自然界的異動。
    然而，就在他東北方約千米之外的一塊巨大岩石後麵，一雙閃爍著殘忍紅光的眼睛，正透過石縫死死地盯著他。
    穿山甲古朗基，葛·潘格倫。
    它蜷縮在陰影中，堅硬的甲殼與岩石融為一體。
    “臨多……居然追到這裏來了。”
    潘格倫的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帶著一絲不屑，“正好，省得我再出去找你了。”
    它看著顧易那身綠色的裝甲，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弧度。
    “那個樣子……耳朵倒是挺靈敏的……可惜，也最怕吵了……”
    就在潘格倫動了殺念的一瞬間，顧易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一道微弱卻充滿惡意的生命波動！
    “在那裏！”
    顧易毫不猶豫，抬手便將手中的天馬弩對準了那個方向。
    咻！
    一道壓縮空氣形成的暴風箭矢，無聲無息地撕裂空氣，帶著致命的螺旋氣流，精準地射向潘格倫藏身的岩石。
    轟！
    岩石應聲炸裂，碎石四濺。
    但箭矢隻擊中了空處。
    潘格倫早已在顧易抬手的刹那，就化作一道黃色的影子，閃電般鑽進了旁邊的另一條隧道。
    它在隧道中高速移動，利爪在岩壁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心中卻在冷笑。
    “反應真快啊。可惜，你那綠色的樣子，隻會讓你受到的傷害更大……更大啊！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它猛地停下腳步，粗壯的四肢狠狠刨入地麵。
    顧易正準備追擊，升華天馬形態的超強感官卻讓他捕捉到了潘格倫逃離時留下的詭異震動頻率。
    不對勁。
    他立刻停下腳步，警惕地感知著四周。
    下一秒。
    嗡——
    一陣低沉的地鳴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整個地心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聲音起初還很微弱，但轉瞬之間，就以幾何級數的速度瘋狂增強！
    轟隆隆隆隆——！
    不是爆炸，也不是單純的地震。
    是地殼在哀嚎！是岩層在悲鳴！是整片大地都在被一股蠻橫的力量瘋狂攪動、擠壓、摩擦！
    無數種尖銳、沉悶、刺耳的噪音，通過大地這個最完美的介質，從四麵八方，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灌入了顧易的耳朵裏！
    “呃啊——！”
    顧易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升華天馬形態千倍強化的聽覺，在這一刻成了最殘酷的刑具。
    那些常人聽來隻是巨大噪音的聲響，在他的耳中，被放大了千百倍，變成了足以撕裂神經的聲波武器。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正在高速運轉的水泥攪拌機，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他的顱腔內瘋狂攢刺。
    每一次地殼的震動，每一次岩石的摩擦，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靈魂上。
    “可惡……”
    顧易單膝跪地，雙手死死地捂住頭盔兩側，綠色的複眼開始不穩定地閃爍起來，明暗交替，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
    他能“聽”到，那個該死的穿山甲古朗基，正在地殼深處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四處穿梭，它像一顆失控的鑽頭，用自己堅硬的身體不斷撞擊、挖掘、撕裂著地層結構，故意引發這種高頻且持續的劇烈震動。
    潘格倫的狂笑聲仿佛就在他的耳邊回響，充滿了戲謔和殘忍。
    “聽到了嗎？空我！這是大地為你演奏的送葬曲！你的耳朵不是很厲害嗎？那就好好享受吧！哈哈哈哈！就在這無盡的噪音地獄裏，痛苦地死去吧！”
    轟——哢嚓——！
    又是一陣更加劇烈的地殼撕裂聲傳來。
    “啊啊啊啊啊！”
    顧易再也支撐不住，徹底跪倒在地。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轉，隻剩下那毀天滅地的噪音。
    他的意識仿佛一葉扁舟，在聲音的狂濤駭浪中，隨時都可能被徹底顛覆、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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