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振華皺眉道：“爸！您是不是太高看蘇家了？這事從頭到尾，都是鍾家慫恿，趙家動手！我們不過是...不過是順水推舟！髒活累活都是他們幹的，黑鍋怎麽也輪不到我們來背！蘇家要算賬，也該先找鍾正國和趙立春！”
    曲老聞言，幾乎快被氣笑。
    “都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振華，你這幾年，官位是上去了，可這眼光，這格局，還停留在泥坑裏打滾的層次！你接掌曲家，我原以為你能擔得起這份擔子，現在看來...是我錯了！錯得離譜！”
    曲振華被父親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失望刺得渾身一顫，臉色煞白。
    “小兒科的天真幼稚，就不要拿到我麵前現眼了！”
    曲老的聲音冰冷徹骨，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否則，我不介意在蘇家動手之前，先把你從那個位置上拿下來！”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曲振華耳邊炸響。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仿佛第一次認識父親。
    曲老歎息一聲。
    “所有的事情到了我們這個層次都是明牌！甚至對於高層來說，大家私底下的動作，都是透明的！
    振華...不要高估自己，更不要低估別人！”
    說著。
    曲老皺了皺眉，站起身來。
    走了幾步，方才緩緩道：“這一次，你闖的禍已經夠大了！等著吧，等著蘇家的刀落下來，等著割肉！如果這次慘痛的教訓，還不足以讓你警醒，還不足以把你的腦子從那些蠅營狗苟的算計裏拔出來，那麽，你自己寫辭職報告，或者，我來安排你退居二線！”
    曲老看看遠方，歎息一聲。
    “你現在掌握的權力，對你，對曲家而言，不是護身符，而是招災惹禍的催命符！你如果還不能盡快成熟起來，那你用它做的越多，錯的就越多，招來的禍患就越大！與其讓你坐在那個位置上繼續捅婁子，把整個家族拖下水，不如趁早...把你挪開！”
    書房裏死一般的寂靜。
    曲振華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剛才那股指點江山、仿佛已將蘇家踩在腳下的亢奮，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後怕。
    父親的話，一句句，如同重錘，砸碎了他所有的僥幸和推諉。
    他不是沒想過蘇家的反擊，但他從未想過，或者說，從未敢深想，這反擊會如此酷烈，代價會如此高昂，而且，這代價竟然要由他曲振華、由他執掌的曲家來承擔！
    鍾家？趙家？
    父親說得對，在蘇家那等龐然大物眼裏，在即將到來的滔天反噬麵前...
    他們，還不足以填飽蘇家的胃口！
    如果真的如父親所言，蘇家那小子隨時可以絕地翻盤，到時候，蘇哲受的委屈，就是蘇家暴怒最大的籌碼！
    蘇家的怒火，最終隻會精準地傾瀉在敢於挑戰其權威的“主謀”身上...曲家，和他曲振華！
    “爸...”曲振華他抬起頭，試圖在父親臉上尋找一絲轉圜的餘地。
    “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們能不能主動找蘇家...談談？”
    示弱求和，這個念頭讓他無比屈辱，但如果可以求和，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談？”
    曲老鼻腔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拿什麽談？在人家捏著必勝底牌，等著看你笑話的時候，你去談？是嫌臉丟得不夠快，還是嫌割肉割得不夠多？
    晚了！從你默許連江那個‘妙計’，從你縱容甚至推動鍾家、趙家把髒水潑出去的那一刻起，就晚了！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
    曲老淡淡道：“等蘇家掀開他們的底牌，等那雷霆一擊落下。然後，咬著牙，接住！用我們曲家的資源、人脈、甚至未來的政治空間，去填這個你親手挖出來的大坑！
    記住，無論蘇家開出什麽價碼，隻要不是要動搖我曲家的根本，都必須答應！這是止損，也是...贖罪！”
    曲老深深看了曲振華一眼。
    “振華，這一次的禍，是你闖的。這剜心割肉的痛，你必須親自嚐！如果這劇痛能讓你真正長記性，明白什麽叫高處不勝寒，什麽叫謀定而後動，那這代價...也算值了！”
    “但若這次之後，你依然冥頑不靈，依然被那點小聰明和眼前的利益蒙蔽雙眼…那麽，不用蘇家動手，我會親自清理門戶！曲家的門楣，容不下一個招災惹禍的蠢材！”
    曲老深深看著遠方。
    “起風了…備好蓑衣吧。這場雨，注定要淋透我曲家了...”
    曲振華有些垂頭喪氣。
    內心深處，還帶著幾分隱隱的僥幸。
    父親雖然向來說話都沒有錯，但這一次，說不定蘇家並沒有什麽翻盤的好手段呢？
    萬一...
    是我贏了呢？
    ......
    夏威夷檀香山國際機場。
    熱浪裹著鹹腥的海風撲麵而來。五個穿著普通夾克、神色與周遭度假氛圍格格不入的男人走出航站樓。
    為首的組長張銳四十多歲，國字臉，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眼神銳利地掃過眼前這片椰林樹影下的異國土地，表情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頭兒，落地就這表情？任務簡報不是說就一常規勸返嗎？來這地方，權當療養了。”
    年輕組員小陳試圖活躍氣氛，拖著行李箱快走兩步跟上。
    張銳沒回頭，聲音壓得很低。
    “常規？秦部長親自下的死命令，必須盡全力把人活著勸回去。目標，汪金宇，原京海市委書記，卷了兩個億跑過來的。你說常規？”
    “兩個億？”
    另一個組員老吳倒抽一口涼氣。
    “握在手裏，擱這兒是妥妥的富豪！還勸返？回去等著吃花生米嗎？秦部這要求...”
    周正腳步沒停，目光銳利地掃過機場外熙攘的車流。
    “不止錢，這小子臨跑路前，他還不知死活，把蘇家得罪狠了。”
    “蘇家？什麽蘇家？”
    小陳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東部長那個蘇家。”
    張銳淡淡道。
    空氣瞬間凝固了幾秒。
    老吳和小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沒戲”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