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把所有跟蘇哲工作生活相關的地方領導，全都叫到一塊兒，排排坐，挨板子！
    尤其是他這個省委書記，首當其衝！
    而且，這通知下發的時間極其刁鑽，要求抵達和召開會議的時間更是緊迫到了極點，完全不給人喘息和準備的機會。
    這種急促，本身就帶著一種極度不滿的嚴厲意味。
    沙瑞金隻覺得一股血氣猛地湧上臉頰，火辣辣的，握著通知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甚至能想象到會場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和即將撲麵而來的狂風暴雨。
    “書記？”
    小白見他臉色不對，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聲音裏帶著擔憂。
    沙瑞金猛地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但聲音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和急促。
    “看到了。立刻，馬上安排！通知所有在家的省委常委，省政府相關領導，組織部，還有京州市的丁家成、還有算了，就按這名單上的，一個不漏！全部做好準備，隨時等候通知參會！”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另外，立刻準備車輛，我要親自帶隊去機場迎接何部長和蘇部長一行！”
    “是！書記，我馬上辦！”
    小白心頭一緊，不敢有絲毫怠慢，轉身快步離去，幾乎是跑著出去的。
    沙瑞金獨自留在辦公室裏，巨大的壓力讓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院子裏已經開始調動的車輛和人員，一種前所未有的難堪和憋悶感充斥胸腔。
    這一次，這頓罵，怕是躲不過去了。而且，注定會極其難看。
    ……
    京州祿口國際機場。
    貴賓通道出口。
    一架來自燕京的專機早已安靜地停靠在指定機位。
    機場方麵顯然提前接到了最高級別的指令，安保措施外鬆內緊，省委辦公廳和公安廳的相關領導帶著工作人員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神情肅穆，氣氛凝重。
    沙瑞金率領著李達康、吳春林等幾位在家的核心班子成員，站得筆挺，目光緊緊盯著通道口。
    沙瑞金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但微微抿緊的嘴唇和不時看向手表的小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焦灼。
    終於，通道口出現了人影。
    何部長率先走了出來，他年紀約莫六十上下，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穿著深色夾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怒自威，目光掃過迎接的人群，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緊跟在他身後半步的，正是蘇東。
    蘇東同樣麵色沉靜，但那種沉靜之下，卻仿佛壓抑著千年寒冰，比何部長毫不掩飾的威嚴更讓人心悸。
    他目不斜視，步伐沉穩，整個人透著一股冰冷的低氣壓。
    沙瑞金立刻上前一步，臉上擠出恰到好處的、帶著恭敬的笑容，伸出雙手“領導，一路辛苦了！歡迎各位領導蒞臨漢東，考察指導工作！”
    何部長停下腳步，並沒有立刻去握沙瑞金伸出的手，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掃了一眼周圍明顯加強了的安保力量，聲音平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
    “瑞金同誌，讓你們的人撤了吧。”
    沙瑞金一愣，笑容僵在臉上“部長，這安保規程”
    何部長直接打斷了他，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卻字字如錘，砸在在場每一個漢東幹部的心上。
    “規程？你們漢東省的安保，連自己一個在省委大院門口工作的年輕幹部都保護不了，還能保護得了我們？撤了。我們帶安保工作人員了！”
    這話如同一個無聲的耳光，結結實實地扇在了沙瑞金臉上，更是扇在了整個漢東省委省政府的臉上！
    沙瑞金的臉瞬間漲紅，一直紅到了耳根，火辣辣的灼燒感讓他幾乎無地自容。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收回來不是，繼續伸著更不是。
    身後的李達康、吳春林等人也是臉色劇變，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與兩位領導對視。
    周圍一片死寂，隻有機場廣播隱約的背景音，更襯得此處的尷尬令人窒息。
    蘇東自始至終沒有看沙瑞金一眼，他的目光落在虛空處，仿佛眼前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又仿佛一切都已在他冰冷的審視之下。
    沙瑞金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極其艱難地收回手，側身讓開道路，聲音幹澀得厲害“領導說的是！我們工作有疏漏，對不住您這邊請，車已經準備好了。”
    何部長這才微微頷首，邁步向前。蘇東緊隨其後，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那無聲的壓迫感，比任何疾言厲色的斥責更讓沙瑞金感到難堪和沉重。
    ……
    省委會議室。
    氣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
    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坐滿了漢東省的核心班子成員，以及被特意點名要求參會的京州市委書記丁家成、市長，還有省委組織部的相關負責同誌。
    每個人麵前都放著筆記本和筆，但幾乎沒人敢輕易動一下。
    沙瑞金坐在主位，臉色依舊殘留著機場時的窘迫。
    李達康麵無表情，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全場，讓人看不出心思。
    省委組織部長吳春林眉頭微鎖，手指無意識地撚著筆杆，顯得心事重重。
    高育良坐在稍遠的位置，臉上帶著慣有的儒雅，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他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極淡的感慨和慶幸，仿佛在說看，這就是觸碰頂層權力的後果，雷霆之怒，豈是易與？
    何部長坐在主賓位，蘇東在他身旁。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端上茶水，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何部長沒有碰茶杯，他環視全場，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紛紛下意識地挺直脊背，或低下頭。
    “同誌們，現在開會！”
    何部長開口了，聲音不高，卻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次我和蘇東同誌到漢東來，隻調研一項內容，座談會，也隻開這一次。
    內容就是，新形勢下，如何有效保護優秀年輕幹部幹事創業的積極性與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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