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在坡君的種花小說世界中五）終於開始尋寶遊戲了！）
    待這最後一盞茶結束，這艘輕巧的畫舫已隨著晚風漂流到淺水區。
    岸邊有幾株斜柳低垂，偶爾有水鳥在細長的枝條與湖水間穿梭，間或發出清脆的鳴叫。
    趁著殘霞尚存，暮色四合，也是時候開始今日真正的主題了——“茶喝完了，那麽，我們的推理遊戲從哪裏開始呢？”
    千代寧寧說著向四周隨意望了望，試圖找到爐蓋或是濕布熄滅泥爐裏的炭火。
    以防諸君遺忘，在此提醒一二：愛倫·坡的異能力所塑造的書中世界，必須存在一個可解開的謎題，因此，無論如何都是要進行一些腦力活動的。
    “這次的設計是尋寶推理，隻要寧寧桑找到那個寶藏，我們就能從小說中出去了。”愛倫·坡看著她四處張望，立刻猜到了她的想法，略帶匆忙地答道，
    “第一環節的謎題線索就在船上。”
    千代寧寧被他的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不再關注泥爐，而是立刻將目光投向畫舫的後艙，那裏立著一個塞滿了書的三層小書櫃，書櫃旁還有一隻青花畫缸，裏麵放著一個卷軸。
    ——是狹小有限的空間內十分簡單的設計。如果有什麽線索，想必就在這裏了吧。
    她湊到書櫃前仔細查看，一眼望去都是種花經典，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款式設計十分仿古，但從紙張和裝訂來看，仍然是現代書籍的既視感——
    《文心雕龍》《全唐文》《詩經》《大學》《論語》......大略這些。
    然後她又從一旁的畫缸裏抽出畫卷，打開一看，上麵卻是一片空白。
    “......”看著手裏的空白畫卷，看看書櫃，再轉過頭看向坡君，千代寧寧平靜麵容上迷茫的眼神已經昭示了她的意思——
    “這很簡單。其實謎題已經在你手上了......”坡君給出提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情願，
    “但是，書櫃中的書籍順序被打亂了，應該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才對。”——這完全就是最基礎的常用手法，他本就是按最簡單的套路設計的。
    “寧寧桑不是因為對種花感興趣才讓吾輩寫這樣背景的小說嗎？而且，吾輩有查過，日本的大部分貴族學校都有教授漢學......”
    “呃......好的，你這麽說的話，我就明白了。”千代寧寧下意識訕訕道，又回頭看了眼書櫃，還是按捺不住不服氣，為自己辯解道，
    “因為很不可思議嘛，想到這是坡君布置的謎題，就很難和種花文化聯係在一起，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你就已經了解到這些了......”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書的書脊，然後停住，突然想起了什麽，“！不要告訴我，就這麽幾個月你就學會了漢語甚至能閱讀這種古代圖書了？？”
    無論如何，還是會覺得不科學又違和，深感離譜的少女提高音量——“總之先回答我，你難道已經學會漢語了嗎！”
    “那種事，做不到的吧。”愛倫·坡十分無辜地歪了歪頭，
    “吾輩沒有那麽多時間學好種花的語言。那種古語更是完全沒辦法入手，因此挑選的書籍都是能找到英文譯作的；
    吾輩還查到一位龐德先生有注釋過不少種花經典，與他交流了一下，謎題是由我們兩個共同設計的，編成了種花的詩歌格式......”
    “寧寧桑作為學過漢學的東方人來講，應該沒問題的吧？”
    ——出現了，一旦涉及到推理，就是這種......典型的，天才式的，理所當然的態度......！
    “這樣嗎......”千代寧寧緩緩消化著這些不明覺厲的信息，然後有些艱難地表示，“其實一般日本人也是不行的，這絕對是高估了......但是......”
    “等會兒我先看看吧！”她作為真正的種花家人，在這個特殊的世界，難道會輸給美國人編的漢語謎題嗎？——不，就算有智商差異也絕對不可能！這種事果然還是接受不了！
    原本沒預料到，坡君居然連謎題都應用了種花文化知識......得知這種新情況的少女內心瞬間燃起一簇火苗，兩眼放光地看向書櫃，開始聚精會神地思考如何調整順序：
    古代書籍分類法，大概率就是按“經史子集”來分吧......千代寧寧摸著下巴揣摩了一下：但這裏隻有三層......似乎沒有史書？《三國演義》不能算史書吧......那就去掉史部......？
    粗略的想了一下，她立刻著手調整：
    第一層是四書五經的話......剛好擺滿；
    《文心雕龍》，《太平廣記》，《世說新語》，放第二層......還差幾本的樣子啊；
    《李太白集》《杜工部集》《白氏文集》《全唐文》《文選》《明詩綜》......這些是第三層，又是剛好塞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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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略微了解經史子集這個本多用於儒家經典的歸納法，調整這些書籍的順序並不是難事。
    一通擺弄之後，剩下的就是，地上的三本書——《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
    “四大名著缺了一本啊......”她用令旁人無法聽清的音量喃喃道，“說起來，這個世界的《紅樓夢》隻有前八十回呢......”
    像四大名著這樣的小說可以寬泛的歸入子部，現在本也隻有子部還空著，她將三本書塞入書櫃，竟未填滿；
    然而，書櫃背麵已然傳來機關響動的聲音，很明顯，這個謎題已經解開了。
    在第二層未填滿的位置，暗格打開，一本書被推了出來，正是那隻有前八十回的《紅樓夢》。
    下意識認為這本破解謎題才拿到的書定然不是普通的《紅樓夢》，她大略翻了一下，卻沒發現其他異常，隻在第一頁上多了一行字，似是新編上去的——太虛遺夢，霧中遺墨，風月殘章候有緣人。
    看起來倒確實像是有暗示什麽的樣子，但是，完全做不到解謎啊......不，她連這到底是哪種類型的都猜不到......長得根本不像是個尋寶類的謎題。
    “寧寧桑......”原本沒有打擾她解謎的愛倫·坡見她久久盯著扉頁，忍不住提醒道，“你正在看的那個其實可以算是迷惑選項......隻是暗示了寶藏是什麽，不是謎題本身。”
    千代寧寧聞言默默看過去，眼神毫無波動般，實則淨是無語：“......哈？”
    “......”感到少女盯過來的綠眸中那毫不遮掩的控訴之意，愛倫·坡沉默了片刻，繼續解釋，“吾輩一開始就有說，謎題已經在你手上了......”
    那就是說......謎題還是在空白畫紙上啊......
    千代寧寧滿心複雜地重新拿起被她擱置在一旁的畫卷，挪到桌邊，用杯盞壓住邊角，將這張乍一看就是一片空白的畫紙完全展開，仔細看了看——嗯......仍然怎麽看都是一片空白。
    “坡君......你知道嗎？”她抬起頭緩緩開口，“其實剛剛那個書櫃排序的謎題對外國人而言一點都不容易，完全沒必要搞什麽迷惑選項的......”
    某位偵探當然隻感到疑惑不解：“不容易嗎？可是，寧寧桑你剛剛破解的應當還算順利吧，也算是很快啊......？”
    “......”千代寧寧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扯出一個微笑：這簡直沒處說理啊！要說因為我不是外國人所以才解得還算快，但謎題本身就是超綱了啊！
    她低下頭重新看向空白的畫紙：“所以，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空白畫紙。那麽，現在就是需要一些特殊的顯影法吧......”這個，她好像知道來著......如果說，是坡君寫的小說的話......
    “沒錯。種花古代應當也有這類手法，用來傳遞暗號。”愛倫·坡點了點頭，還是好心地打算為她解釋一二，
    “大致就是用幹燥後字跡會消失的溶液書寫，再通過特殊的試劑顯現，又或者，不通過試劑也可以、”
    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隻因麵前的少女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拿起了空白畫紙放在一旁的泥爐上方烘烤，那張畫紙在高溫下立刻顯露出一些棕色的紋路；
    那些棕色的紋路共同組成了一幅山水畫，是種花傳統工筆白描的技法；
    畫上正是這龍川：被山巒環繞的湖泊，山上散落著幾處古寺、寶塔、小亭，湖中小洲，岸邊碼頭，即將靠岸的遊船......而在畫紙的右下角，還有題詩。
    待到那首詩顯現完整，他聽到，寧寧桑似乎毫不費勁的，用在他這個美國人聽來異常標準的漢語，念出了那句被寫成漢詩的謎題：
    “清波夜火引歸舟，忽聞晚磬上塔樓。
    石瞳渡月窺幽跡，易寶還需獻髑髏。”
    相似的音調他已從幫助編寫這首漢詩的龐德先生那裏聽過。
    但他現在聽到的，是如此渾然天成般動聽，是他從未聽過的那種悅耳......就好像，微風拂過畫舫簷下掛著的銅鈴時，發出的那種聲響——
    清脆，神秘，空靈，明明很近，卻又有種莫名的遙遠感......
    早已覺察出那種神秘的異常，他下意識問道：“寧寧桑......原來你的漢語說得這麽好嗎......？”
    千代寧寧沒有太過欲蓋彌彰的意思，隻是一臉平靜，回答的語氣理所當然：“啊......我也是有一些語言天賦的嘛，對漢語的天賦最高哦，我的每一任漢學老師總是要驚訝好幾回才能習慣呢。”
    愛倫·坡有些緩慢地接受了這個解釋，畢竟，那種異常一時破譯不了；
    但是，除此之外，仍有其他異常——“還有，居然一下子就想到火烤顯影法嗎？原本以為要多嚐試幾次，因為也有可能是用水或是其他辦法顯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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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坡君可不要太小瞧我啊。”千代寧寧刻意驕矜地抬了抬下巴，語帶調侃，“我的話，第一個就會想到加熱法哦~”
    畢竟，《金甲蟲》裏就是用了這種辦法，使羊皮紙上疑似用酸性液體寫下的密碼通過碳化反應得以顯現；
    “原本還以為，會是符號類的謎題來著......”
    愛倫·坡這一刻隻感到他們的腦回路完全對上了，一時沒有多想的餘地，隻是快速滔滔不絕地回應道：
    “吾輩一開始確實打算使用頻率分析法來編一串符號，但龐德先生聽過後，他認為那樣的密碼設置太難了，不適合用來給朋友娛樂......”
    “而且他堅持，在種花背景下，不使用漢字作謎題，會很破壞體驗。”
    “嗯嗯，有道理，”白發少女配合地點著頭：果然呢，尋寶推理小說什麽的，真的有《金甲蟲》的影子啊......“頻率分析法的話，確實太難了啊！”
    “吾輩其實還詢問過龐德先生，能不能用漢語來嚐試頻率分析法，但他覺得使用起來很牽強，他目前的漢語言水平無法做到，因此隻能遺憾的放棄了。”
    “......不，完全不遺憾......漢語確實用不來這套吧，非要用的話，或許需要自行搭建一套複雜的新體係？也不知道會是什麽地獄級難度......”
    千代寧寧麵無表情地思考並吐槽著，完全沒注意到麵前的坡君又投來驚訝的目光——又一次跟上了他的思路啊......十分神奇——
    就算寧寧桑真的對種花有超過一般外國人的了解，似乎也有點解釋不了這種超常發揮......
    “所以說......這種程度的漢詩對日本人而言，應該不難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仿佛擔心又難住她，
    “吾輩有特別注意過，詩中大部分關鍵詞在日文中都能找到意義差不多的對應漢字。不過，現在看來，這種程度......寧寧桑應該能輕鬆應付？”
    “唔......問題不大吧。前兩句的指引很明確，隻有三四句需要稍微動動腦子的感覺......但是，隻要跟著指引走就行了吧！”
    從詩句中似乎可以發現，這個路線設計真的就是為了遊玩而作。
    千代寧寧已然升起十足的興致，她默默記下這首詩，又仔細看了看畫，一時也沒看出畫上有什麽特別。
    她從一旁的窗格向外望去，試圖尋找上岸的指引，也就是，第一句詩中的“夜火”。
    此時駛進淺水區的船已越行越緩，豐茂的水草使這無人掌舵的畫舫難以前進。
    要想靠岸，此時也隻能自己出力了。
    他們離開船艙，走到船尾，有些笨拙地擺弄起長竿和船槳，張望著尋找詩文中提示的碼頭。
    ——倒也不失為一次有趣又難得的體驗。
    尤其是當發力的節奏與力度失控時，畫舫便搖晃得厲害，總引得那穿著一身顯眼白裙的少女一陣驚呼，後又嬉笑。
    這片天地已被黑夜侵襲，暈染成水天一片的灰蒙。
    月亮已從遠處的山頭悄悄升起，今天，竟恰好是滿月，想必晚上的月色一定十分的好。
    湖麵上除了他們的畫舫，沒有任何其他遊船或漁船。——這倒是異常，千代寧寧心想著，興許是她隔壁的“造物主”忘了添上這一筆。
    那處碼頭也並不難尋。入了夜，岸邊有一片率先點起的燈火格外明亮，遠遠望見便覺得是一處熱鬧的所在。
    “坡君，我們是要去那裏吧！”千代寧寧向那處燈火附近的碼頭指了指。他們協力將船調整方向往那岸邊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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