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艾倫·路德維爾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貝爾主任這才緩緩走到窗邊，指尖挑起百葉窗一角，目光如同老鷹般銳利，卻又帶著幾分複雜難明的意味，投向那個年輕得過分的“王牌魔導士”。
    是的，“王牌魔導士”。
    這個頭銜，帝國中央軍事參謀部內部，為了是否應該授予給艾倫，曾經爆發過激烈的爭論，各種聲音嘈雜不休，幾乎要掀翻了屋頂。
    單論戰績，艾倫·路德維爾中尉的擊墜數早已突破二十架敵機，這在任何標準下，都足以榮膺象征王牌榮耀的銅製雙翼徽章。
    更何況，他還重創了那位聲名顯赫的“ace of the ace”，盧卡斯，如此彪炳的戰功，即使破格晉升，也絕對是合情合理，無人可以指摘。
    然而，艾倫的年齡，終究成了一個繞不過去的障礙。
    他實在是太年輕了，稚嫩得仿佛還未褪去臉上絨毛的幼獸，這讓一部分軍方高層憂心忡忡，他們認為過早的榮譽加身，可能會讓這個年輕人滋生驕傲自滿的情緒，甚至可能引發一部分資曆更老的軍官不滿，平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最終，還是克萊因少將力排眾議，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暫時將這份天大的功勞記下，等到日後艾倫再立下更加無可辯駁的功績時，再一並進行嘉獎。
    而事實上，艾倫這次未能得到應有的獎勵，其中也摻雜著克萊因自身的一些原因。
    克萊因·維克托·奧古斯特，那個仗著自己是皇帝的侄子，背後又有財政部大臣父親撐腰的家夥，強行插手羅妲要塞的戰事，並且以雷霆之勢扭轉戰局，這無疑狠狠地扇了那些先前叫囂失敗論者的臉。
    這讓陸軍那幫老牌軍官，以及參謀部的一眾幕僚們顏麵掃地，惱羞成怒之下，艾倫自然也被打上了深深的“克萊因派係”的標簽，成為了區別於軍事貴族的土地貴族派係。
    “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貝爾主任低聲歎息，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一絲惋惜。
    “陸軍那幫家夥，明麵上不敢對克萊因那家夥動手，就隻能暗地裏拿你這個無辜的小家夥當出氣筒了。”
    “原本克萊因那小子，還為你爭取到了學院術式指導教官的職位，隻要再等上一年半載，資曆一到，就能順理成章地從教官崗位上調離，轉入帝國後勤部門，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
    “唉……”
    貝爾主任再次歎息一聲，直到徹底目送艾倫的身影消失在學院大門外，他才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深處取出一份牛皮紙檔案袋，上麵赫然寫著“艾倫·路德維爾個人檔案”。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封口，將裏麵的文件緩緩抽出，目光逐行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記錄。
    “星刻曆1904年，由埃文斯牧師於旅行途中帶回，身世不詳……”
    “星刻曆1912年，謊報年齡參加魔導士人才測試，展現出遠超常人的魔法天賦，被洛林軍事學院破格錄取……”
    “星刻曆1917年，艾倫參加為期一年的實習，被分配至工程部，參與洛林地區軌道交通鋪設作業……”
    “星刻曆1918年，羅妲要塞戰役，臨危受命，力挽狂瀾……”
    貝爾主任將檔案資料仔仔細細地翻閱了一遍又一遍，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臉上神情複雜難言，既有欣慰，又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憂慮。
    “孤兒出身，卻擁有著令人驚歎的魔法天賦，為了不讓孤兒院的同伴餓肚子，不惜謊報年齡參軍。”
    “還是一個虔誠的教會信徒，同時又懷揣著近乎狂熱的愛國熱情……”
    貝爾知道這些特質並不罕見，帝國內現在和艾倫一樣想法孩子不在少數，隻是他們沒有艾倫這樣的天賦罷了。
    “這樣的孩子，究竟是帝國的福音，還是帝國的隱患呢？”
    這個問題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他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但他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至少艾倫·路德維爾，這個年輕人，今後注定會成為帝國手中一把無比鋒利的刀刃，所向披靡，斬斷一切阻礙。
    隻是，這把刀刃究竟能夠保持鋒利多久，又會在何時折斷崩裂，卻是一個誰也無法預料的未知數。
    與貝爾主任的隱隱擔憂截然不同，此刻的艾倫，心情簡直可以用“陽光明媚”來形容，嘴角更是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幾乎要咧到耳根後麵去了。
    不僅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夢寐以求的後勤崗位，遠離了槍林彈雨的戰場，而且還意外地獲得了一套量身定製的全新軍裝。
    要知道，以往配發的製式軍裝，對於身材矮小的艾倫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肥大的衣袍穿在身上，活像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每次都得自己動手，大費周章地進行修改，才能勉強合身。
    現在好了，財大氣粗的帝國軍事學院顯然不差這點軍裝錢，大手一揮，直接給每一位教官，每一位教師都安排了好幾套高級定製軍裝，麵料考究，剪裁得體，穿在身上，那叫一個英姿颯爽，精神抖擻。
    隻不過，這套夢寐以求的新軍裝，艾倫現在還暫時拿不到，學院方麵表示，新軍裝會在他正式到研發部門報道的那天，一並交付給他。
    當然，學院也提供了郵寄服務，可以將新軍裝直接郵寄到艾倫指定的地址，然而，此刻艾倫自己都不知道住哪呢。
    他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還沒找到，郵寄服務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倒也不是艾倫對新衣服有著什麽病態般的執念，實在是之前的遭遇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陰影。
    市麵上根本就找不到適合他這140公分身高的軍裝，隻能被迫穿那些寬大臃腫的“兒童款”，簡直就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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