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塗抹在公寓厚重的橡木門框，勾勒出溫暖的橘紅輪廓。
    艾倫推開門扉，一股濃鬱甜膩的焦糖香氣，夾雜著德莉莎特有的慵懶聲線，如同溫暖的浪潮般迎麵撲來。
    “歡迎回家，辛苦我們的艾倫老師了——”
    聲音的主人正斜倚在柔軟的絨布沙發裏，纖細指尖捏著一把小巧銀叉，漫不經心地戳刺著瓷碟中那塊誘人的薩赫蛋糕。
    巧克力淋麵在漸暗的暮色裏，反射著琥珀般深邃迷人的光澤。
    叉尖勾起的細碎蛋糕屑，簌簌抖落，有幾點沾染在她綴滿精致蕾絲邊的睡裙裙擺。
    “瞧這模樣，我們的大作家兼新晉教官，心情似乎相當不錯？”
    德莉莎微微側過頭，碧藍的眼眸流轉著戲謔光彩。
    “莫非是好好‘教育’了一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
    要說心情不錯，倒也不假。
    初為人師確有幾分不適，但當那些桀驁少年少女終於收斂後，目光裏流露出敬畏與專注時，一種奇妙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怪不得世上有那麽多人熱衷於傳道授業，教導他人，確實蘊含著一種獨特的魅力。
    仿佛能借此確認自身的觀點與經驗優於旁人，獲得某種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快感。
    艾倫隨手扯鬆了束縛脖頸的軍裝領口，在玄關那張雕花矮凳坐下，身體微微後靠，卸去一日緊繃。
    他從口袋摸出一顆硬質檸檬糖，拋入口中。
    糖衣破裂，強烈的酸澀感瞬間在舌尖炸開，那刺激滋味，竟讓教室玻璃爆裂的尖銳脆響，仿佛又一次在耳畔遙遙回放。
    “比起教訓……”
    他故意拉長了尾音，目光迎上德莉莎那雙澄澈如碧璽的眸子，唇角勾起淺淡弧度。
    “我更傾向稱之為必要的引導，相信日後，他們會感激我今日的‘用心良苦’。”
    “哎呀呀，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呢！”
    德莉莎故作誇張地抖了一下，丟開手中銀叉，徑直從沙發裏起身。
    蓬鬆的銀白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如雲朵般掀起柔和波浪。
    她赤著白瓷般細膩的腳踝，在地毯上悄無聲息地走動，絲質睡裙的肩帶不經意滑落至臂彎，露出一片光潔細膩的肌膚，以及鎖骨下方那抹引人遐思的淺淺紅潤。
    德莉莎伸手接過艾倫脫下的軍帽與外套，仔細掛在衣帽架上。
    “看你一臉沒精神的樣子，晚飯就交給我來準備吧。”
    她語氣輕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當然，事先聲明，不、準、說、不、好、吃！”
    在德莉莎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推搡下，艾倫順從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倒在柔軟床鋪上。
    今天確實感到一股疲憊，並非單純源於體力消耗，更多是精神層麵，有種用力過猛後的虛脫感。
    他合上眼，意識漸漸模糊。
    沒過多久，當艾倫在半睡半醒的恍惚邊緣徘徊時，他似乎隱約聽到了廚房方向傳來的異響，仿佛一場小型災難正在醞釀。
    然而，片刻之後，廚房裏卻隻傳來瓷盤輕碰的清脆叮當聲。
    露易絲端著一個櫻桃木托盤，優雅地轉出廚房拱門。
    托盤上放著茶具，薄荷茶蒸騰起的嫋嫋霧氣，氤氳了她眼角溫柔的笑紋。
    “亞裏莎，獨角獸報社那邊，又寄來了整整三大箱讀者來信哦。”
    她將一疊厚厚的，封口處印著燙金火漆的信封，輕輕放在客廳中央的矮茶幾上。
    幾個信封的封口略有破損，泛黃信箋從裂口悄悄探出一角，依稀能辨認出“震撼世紀的傑作”、“令人廢寢忘食”之類的花體字樣。
    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從露易絲身後敏捷地鑽了出來，正是蒂娜。
    她那頭棕色蓬鬆的短發，像是受驚的雀鳥羽毛般炸開。
    “原來真的是艾倫哥哥寫的嗎！”
    小姑娘興奮地揮舞著手裏最新一期的《王都文藝評論》，報紙頭版巨幅插畫裏，那個戴著圓框眼鏡的黑發男孩，正騎著一把老式掃帚，在空中奮力追逐著一枚金色的小球。
    “露易絲姐姐，你都不知道！”
    蒂娜仰起小臉，語速飛快，像是在傾吐一個天大的秘密。
    “哈利·波特騎著飛天掃帚衝出紙麵的樣子，印在報紙頭條那天！我們街區的史密斯先生，他家商店的櫥窗玻璃，都被激動的小孩子們伸手去摸，結果給撞碎啦！”
    亞裏莎安靜地坐在沙發另一側，目光落在茶幾上另一堆文件——那是出版社寄來的金幣匯款單，以及幾封措辭懇切、印著燙金紋章的感謝函。
    夕陽餘暉透過窗欞，在那些紙張上流淌出如同黃金蜜糖般的色澤。
    對此情景，亞裏莎心中自然是滿溢著喜悅。
    作為艾倫最早的那批讀者之一，見證他筆下故事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她由衷感到高興。
    而且，她暗自思忖，照這樣下去，或許就不用再替艾倫中尉那份微薄的軍方薪水擔憂了，至少支付‘路易公寓’的房租，應該是綽綽有餘了吧。
    盡管亞裏莎懷有這般現實的顧慮，但實際上，這份擔憂或許並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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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艾倫真的陷入窮困潦倒，一事無成，露易絲也會想方設法照顧他。
    畢竟，艾倫可是她在冰冷的羅妲要塞，認識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
    不知何時，露易絲已經舒適地坐進了寬敞的單人沙發裏，臉上帶著幾分狡黠又得意的神情。
    “看來，我們或許是時候，該多催促一下這位冉冉升起的大作家了？”
    她慢條斯理地攪拌著麵前的紅茶。
    “總感覺他最近有些懈怠呢。這樣下去可不行，獨角獸報社那邊，我已經悄悄入股了，他現在可是我重要的搖錢樹呀。”
    暮色愈發濃重，亞裏莎起身，點亮了懸掛在天花板上的華麗水晶吊燈，柔和光芒瞬間灑滿房間。
    蒂娜正趴在桌麵上，看著僅有的一本《愛麗絲夢遊仙境》精裝本。
    深藍色封皮上，燙印著渡渡鳥、蜥蜴比爾、咧嘴笑的柴郡貓、瘋帽匠，還有那隻永遠在趕時間的三月野兔，圖案栩栩如生。
    今天的報紙托了哈利·波特的福，比往常賣得快了許多，小蒂娜這才難得有了空閑，跑到露易絲姐姐這裏來看書。
    露易絲往自己的紅茶裏，又添了第五塊方糖，口中輕輕哼起一支旋律輕快的民謠小調。
    而蒂娜，不知不覺間，已經蜷縮在沙發角落睡著了。
    她嘴角還沾著一點晚飯後享用的甜點奶油漬，懷裏緊緊抱著那本厚厚的《愛麗絲夢遊仙境》精裝本。
    窗外，古老的蒸汽鍾沉悶地敲響了第七下。
    艾倫恰在此時，被德莉莎略帶不滿的呼喚聲喚醒。
    他揉了揉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已沉沉睡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晚餐。
    與艾倫睡前那充滿災難預感的想象截然不同，廚房並未經曆任何浩劫。
    相反，德莉莎端上來的濃湯香氣撲鼻，滋味醇厚，異常合他的胃口。
    這突如其來的美味，反倒讓艾倫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傻站在那裏做什麽。”
    德莉莎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哼，料理這種小事，隻要本小姐稍微用心，自然是輕輕鬆鬆。”
    她語氣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傲氣，當然她的確有這樣的資本，德莉莎學什麽東西都很快。
    艾倫的目光不經意瞥過德莉莎端湯的手指，上麵有一道極細微的新鮮劃痕，幾乎難以察覺。
    再掃向廚房角落的垃圾桶，隱約可見幾片盤子的碎渣。
    他心中了然，唇角逸出一聲極輕的笑。
    “那是自然，德莉莎小姐的能力，世界第一。”
    他用一種毫無波瀾起伏，仿佛在念誦說明書般的平板語調說道。
    這份缺乏誠意的棒讀式稱讚，成功讓德莉莎鼓起了臉頰，沒好氣地瞪了艾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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