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鳥07收到……以目標觀測基準，開始炮擊距離射擊測量。”
    無線電波帶著輕微的雜音，穿透稀薄的高空空氣，鑽入觀測員的耳麥。
    “黑鳥07，這裏是諾登塔台08，請再次確認敵方地麵步兵的接近狀態與方位……”
    塔台的聲音沉穩，卻掩不住一絲潛在的急切。
    “黑鳥07收到，正在確認。”
    代號黑鳥07，是一名普通的帝國魔導士。
    因為天賦所限，無法穿上魔導裝甲，隻能作為一名魔導觀測員，他的戰場，在幾百米高的低空。
    背負著沉重的無線電背包，如同背負著後方炮兵陣地的無數雙眼睛。
    手中緊握的，僅僅是一支標準製式的步兵魔導槍，聊勝於無的自衛武器。
    火炮觀測員，兼職斥候。
    這是他的職責，在炮火與硝煙的邊緣遊走，為戰場之神指引毀滅的方向，同時窺探敵軍潛藏的動向。
    飛行高度必須小心控製，動力輸出維持在最低限度。
    他就像一隻真正的黑鳥，悄無聲息地滑翔在雲層之下，任何一絲大意都可能引來致命的獵殺者。
    一旦被敵方的魔導裝甲部隊捕捉到蹤跡，那結果通常隻有一個——化作空中一團絢爛的火球，連帶著他的呼號，一同消失在冰冷的風中。
    他屏住呼吸，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與望遠鏡的視野結合，鎖定下方山林間那些蠕動的微小黑點。
    “目標確認，坐標修正……開火！”
    指令通過無線電波傳遞。
    幾乎在同時，遠方的帝國炮兵陣地傳來沉悶的轟鳴，如同地底深處滾過的雷霆。
    數秒後，他下方的山區驟然爆發出連串刺目的光團。
    橘紅色的火焰撕裂了林木的掩護，衝擊波卷起泥土與碎石，形成一片狼藉的死亡地帶。
    絢麗，卻致命，如同地獄綻放的煙花。
    就算是敵人步兵隱藏得再巧妙，偽裝得再完美，在他精準的引導下，也難逃被炮火覆蓋的命運。
    打擊效果顯著，他能看到敵方步兵陣線開始混亂，有人抱頭鼠竄，有人徒勞地向天空射擊。
    “黑鳥07呼叫控製塔，聽到請回話。”
    任務似乎接近尾聲，他稍微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這裏是諾登塔台08，通訊線路清晰，一切正常。”
    “黑鳥07收到，敵軍目前已處於有效壓製狀態，其部隊正逐漸喪失組織能力……”
    他調整了一下望遠鏡的焦距，同時維持著基礎的魔力偵查術式，掃描著戰場。
    對付這些沒有魔導裝甲保護的地麵目標，炮擊洗地無疑是最有效的手段。
    如果這樣都不能讓協約聯合那些步兵潰散，那隻能說他們的指揮官瘋了。
    然而，就在黑鳥07心頭剛剛掠過一絲完成任務的輕鬆感時，一股異常強烈的魔導波動，如同無形的巨浪，猛地從遠方地平線下席卷而來！
    那波動蠻橫而狂暴，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幾乎是眨眼間就衝入了他勉強維持的偵查範圍邊緣。
    觀測員背後的寒毛瞬間炸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
    “該死！是誘餌！”
    他的腦子飛速運轉，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故意用地麵部隊佯攻，吸引我方注意力和炮火，主力魔導裝甲部隊則利用地形掩護，進行靜默突進！”
    魔導裝甲在貼近地麵行軍時，其魔力波動會被大地幹擾，大幅降低，極難被遠距離偵測。
    隻有當它們決定升空作戰時，那澎湃的能量才會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來。
    “這數量……至少有兩個中隊！協約聯合想在這裏做什麽？！”
    如此規模的魔導裝甲部隊，絕不是一次普通的反擊或襲擾。
    “黑鳥07呼叫控製塔！聽到……聽到……”
    他的聲音因為驚駭而變調，急促地呼叫著。
    但回應他的，隻有一陣刺耳的，如同電流撕裂般的雜音。
    滋啦……滋啦啦……
    模糊的電磁幹擾如同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他的通訊頻道。
    與後方的聯係，被切斷了！
    “諾登塔台08！通訊不良！雜音異常！重複！通訊不良！over！”
    他徒勞地嘶吼著，切換著備用頻率，但幹擾無處不在，如同跗骨之蛆。
    絕望開始攫住他的心髒。
    “黑鳥07呼叫控製塔！警報！聽到……已確認敵方大量飛行單位高速接近！警報！重複！大量敵機接近！”
    “戰區警報！戰區警……”
    黑鳥07的信號突兀地中斷，隻留下滋滋的電流雜音在頻道中回響。諾登塔台的通訊兵臉色煞白，徒勞地呼叫著那個再也不會回應的代號。幾乎在同一時間，加密的緊急戰報如同雪片般飛向了王都普羅馬克城。
    星刻曆，一九一九年，一月二十六日。
    王都普羅馬克城，軍方參謀本部大樓。
    這裏的空氣，比上個月傑西亞召集會議時還要壓抑，仿佛沉重的鉛塊塞滿了每個角落，讓人連呼吸都感到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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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裏希·馮·雷魯根少校。”
    戰務局副參謀長，保羅·馮·傑西亞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種不帶感情色彩的冰冷調子。
    他甚至沒有抬頭，單片眼鏡後的目光聚焦在麵前攤開的文件上，鏡片反射著燈光，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你來匯報一下前線的最新情況。”
    “是，副參謀長閣下。”
    一個穿著筆挺參謀製服的身影應聲起立。
    正是那位在南下的火車上，曾與艾倫有過一麵之緣，並對其留下深刻印象的埃裏希·馮·雷魯根。
    此刻的他，肩上佩戴著參謀本部戰務局的徽章，神情肅穆，不見了當初在火車上的些許從容。
    他走到巨大的軍事地圖前，拿起一根細長的黑色指揮棒，指向帝國西部那片被戰火反複蹂躪的土地。
    “遵命。”
    雷魯根清了清嗓子，指揮棒的尖端點在地圖上。
    “目前，帝國的西線戰場，主要分為南部與北部兩個區域。”
    “北部戰區，由於直麵艾斯特拉聯邦的主要登陸方向，一直是我方防禦重心，資源傾斜嚴重，但也因此，目前已無任何機動兵力可以抽調支援其他方向。”
    他的指揮棒緩緩下移。
    “南部戰區，地形複雜，境內遍布大片的森林與河流，這種地形在一定程度上有利於我方防禦，能夠有效遲滯敵軍大規模地麵部隊的進攻節奏。”
    雷魯根的語氣頓了頓，帶著一絲沉重。
    “然而，我們最初判斷，敵人會集中力量，重點攻擊相對平坦，更具戰略價值的阿爾薩斯洛林工業區。”
    “但協約聯合，特別是法蘭共和國，卻出乎意料地利用了南部山地和林區的複雜地形。”
    “他們派遣了數量驚人的魔導裝甲部隊，化整為零，滲透進入我方控製區縱深，對我方的後勤補給線，展開了持續性的，高強度的偷襲作戰。”
    地圖上，代表鐵路線的紅色細線周圍，被標注了密密麻麻的代表遇襲地點的藍色叉號。
    “這些偷襲行動，使得我方通往南部前線的鐵路運輸，時常中斷，物資和兵員補充變得極其困難和危險。”
    “前線部隊的彈藥、糧食、藥品供應都受到了嚴重影響。”
    “現在，南方戰區司令部的主要精力，已經被迫從組織有效防禦，轉向了優先保障後勤線路的安全。”
    雷魯根匯報完畢，退後一步，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保羅·馮·傑西亞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同手術刀般銳利，掃過桌麵上的戰報數據。
    他冷聲道，“我們不可能，也沒有足夠的兵力，投入到無休止清剿法蘭與艾斯特拉那些層出不窮的滲透部隊和遊擊戰術中去。”
    這就像是用杯子去舀幹一片沼澤，徒勞無功。
    “為了盡快恢複並保護鐵路線路的暢通，確保南方戰區的基本運轉，”傑西亞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
    “我的建議是，立刻授權南方戰區司令部，征調部分仍在士官學校接受訓練的學員兵，以及鐵路沿線城鎮的民兵組織，參與到後勤線路的守備任務中。”
    這個提議一出，會議室內原本就凝重的氣氛，更是驟然一緊。
    啟用尚未完成全部訓練課程的士官生，以及裝備和訓練都相對不足的民兵團，去對抗敵方精銳的魔導裝甲滲透部隊？
    這就像是喝下毒藥來解渴，雖然能暫時緩解，但必然帶來更嚴重的後果。這個提議暴露了帝國兵力嚴重不足的窘境，也預示著可能付出的慘重傷亡，讓在座的每一位高級軍官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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