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見她態度堅決，不禁有些好奇：“為何如此堅持？莫非此地有何特殊之處？”
    薑雲芝眸光深遠，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虛空，看到這片大地之下的脈絡。
    她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味：“你可知，帝京城所處的這片土地，乃是玄黃界地脈縱橫交匯之核心，是名副其實的‘萬龍朝宗’之地，自古以來便人傑地靈，氣運所鍾，無數天驕人傑於此地誕生或崛起，絕非偶然。”
    楚夏聞言，若有所思。
    “原來還有這等淵源。”
    薑雲芝繼續道：“當年，我正是依托這片土地十萬年積累的深厚底蘊與冥冥中匯聚的氣運，才有底氣向那高高在上的仙界發起挑戰，揮師伐天，一路殺上三十六重天。”
    她頓了頓，語氣轉為銳利，“莫要看如今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因夏家五百年來扼殺修仙之路而顯得平庸，便以為這片土地失去了靈性。實則恰恰相反，我所感受到的，是一股被壓抑了五百年，正在地脈深處悄然凝聚、蓄勢待發的磅礴力量！隻待一個契機，便可噴薄而出，再造輝煌！”
    楚夏心中一震，對薑雲芝的判斷深信不疑。
    她身為玄陰女帝，與這片土地的聯係遠非自己能比，其感知定然不會出錯。
    他徹底打消了遷都的念頭，點頭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護城大陣必須盡快建立。”
    話題引到了伐天之戰，楚夏忍不住好奇，問道：“雲芝，你當年殺入的仙界，可是洛瑤口中的永恒仙域？”
    薑雲芝聞言，卻是輕輕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當初我的確是這麽認為的，但今日與洛瑤一番交談，才知是我坐井觀天了。我所攻破的三十六重天，不過是永恒仙域建立在無盡虛空之外的外圍防線，我當年……並未能真正踏足永恒仙域的本體。”
    楚夏恍然，但隨即由衷讚道：“即便如此，能以凡間王朝之力，攻破仙域的外層防線，殺上三十六重天，這般壯舉，古往今來，除你之外，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聽到楚夏的讚歎，薑雲芝眼中卻並未有多少得意，反而掠過一絲深深的疑慮。
    她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其實……此事我心中至今仍存有疑惑。當年伐天之戰，從緣起，到進程，乃至最終看似壯烈的終結……其中充滿了太多難以解釋的巧合與蹊蹺。如今跳出局外，冷靜回想，那一切的發生與發展，順暢的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幕後默默地推動、引導著一切……”
    楚夏心中凜然，若真如薑雲芝所說，那這背後的深意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是誰在操控這一切？目的又是什麽？是為了削弱玄黃界？還是針對薑雲芝個人？亦或是……有著更龐大的布局？
    他見薑雲芝眉宇間染上一抹凝重與疲憊，知道此事關乎她心中最大的謎團，絕非一時半刻能想清，便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頭，溫聲道：“別想那麽多了，無論背後有何隱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夜已深，該歇息了。”
    薑雲芝感受到楚夏話語中的關切，以及那隻悄然鑽進自己華貴帝袍裙擺之下、帶著溫熱的大手，抬起眼簾瞥了他一眼，臉頰微泛紅暈，卻並未抗拒，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任由他施為……
    翌日，晨曦微露。
    楚夏早早來到萬古源，找到了正在那群童男童女麵前，興致勃勃講解基礎陣法原理的穀晴雲。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有重要任務交給你。”楚夏直接說明來意。
    穀晴雲聞言，眼睛一亮，立刻驅動輪椅跟上：“可是要布置什麽大陣？尋常陣法可提不起我的興趣。”
    楚夏也不廢話，帶著她登上破虛靈舟，片刻之後，便抵達了帝京城上空。
    靈舟懸停於雲層之下，將整座恢宏古老的巨城盡收眼底。
    “女帝欲為帝京建造一套護城大陣，要求能防、能反、能偵測，級別至少要能抵禦渡劫修士。”
    楚夏說道，“你先看看地勢，心中有個規劃。”
    穀晴雲原本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但當她俯視下方那如同巨龍盤踞般的帝京城，以及其周邊蜿蜒的山川地勢時，她的臉色逐漸變了。
    她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了輪椅的扶手，身體微微前傾，口中喃喃自語：“這……這是……萬龍朝宗，乾罡匯聚！此地勢……竟然蘊含著一股獨斷萬古、鎮壓八荒的煌煌帝氣！怪不得……怪不得能稱之為萬古皇朝！原來玄陰女帝的道場，竟坐落於此等驚天動地的風水龍脈之上！”
    她越看越是激動，臉上泛起興奮的紅暈，猛地轉頭看向楚夏，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崇敬：“楚夏！我對那位曾揮師伐天、劍指仙界的玄陰女帝薑雲芝敬仰已久！能否……能否帶我去覲見陛下？我有很多關於此地風水地勢的疑問，想向陛下請教！”
    楚夏沒想到穀晴雲反應如此之大，看她那狂熱的表情，簡直像是追星族見到了偶像。
    他笑了笑，點頭應允：“這有何難，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
    兩人很快便來到了莊嚴肅穆的萬古長生殿。
    殿內，薑雲芝已處理完部分朝政，正端坐於帝位之上，翻閱著一卷古籍。
    她今日未著繁複帝袍，隻穿了一身簡約的宮裝，青絲隨意挽起，少了幾分平日的威儀，卻多了幾分清麗與書卷氣，然而那深邃眼眸中不經意流轉的光芒，依舊令人不敢直視。
    “女帝，這位便是陣符大師，穀晴雲。”楚夏引薦道。
    穀晴雲坐在輪椅上，努力挺直背脊，仰頭望著上方的薑雲芝，心情激動難以自抑，她深吸一口氣，恭敬地行禮：“散修穀晴雲，拜見女帝陛下！”
    薑雲芝放下書卷，目光落在穀晴雲身上，溫和而不失威嚴：“穀大師不必多禮。楚夏多次提及大師陣法通玄，今日得見，甚慰。朕欲築護城大陣，守護這帝京百萬生靈，此事關乎國本，有勞大師費心了。”
    她的聲音平和，卻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穀晴雲連忙道：“陛下言重了！能為陛下效力，是晴雲的榮幸！方才於空中俯瞰帝京城，見此地勢蘊藏驚天奧秘，龍脈帝氣之盛，實乃晴雲平生僅見！不知陛下可否為晴雲解惑，當初是如何選定此地為都，又是如何調理此地龍脈之氣，方能使其曆經十萬年而不衰，反有愈發磅礴之勢？”
    薑雲芝見穀晴雲一語道破帝京城地勢關鍵，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知她確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她微微一笑，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穀大師以為，陣之道，在於何？”
    穀晴雲一怔，略加思索後答道：“在於借天地之力，化自然之勢，結法則之紋，禦敵護己，乃至改天換地。”
    薑雲芝頷首：“說得不錯，然朕以為，陣之極境，在於‘心’。在於布陣者與天地共鳴之心，與守護之物共鳴之心。帝京城非死物，乃活著的龍脈，是億萬生靈意誌與皇朝氣運的凝聚。你若隻將其視為布陣的‘地基’，縱有通天之能，所布之陣亦不過無根之木，徒具其形。唯有真正理解這片土地承載的曆史、榮耀與意誌，你的陣紋方能與龍脈同呼吸，與帝氣共震蕩，達到真正的天人合一，萬法不侵。”
    她的話語如同洪鍾大呂，敲在穀晴雲的心頭。
    穀晴雲隻覺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許多以往困囿於技術層麵的疑惑瞬間豁然開朗！
    她看向薑雲芝的目光，充滿了無比的震撼與敬服！
    “陛下指點，晴雲茅塞頓開！”
    穀晴雲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以往我隻沉迷於陣符技巧，追求極致的能量利用與結構完美，卻從未想過，陣法竟能與一地之氣運、萬民之意誌相結合！陛下之言，直指大道本質！”
    薑雲芝淡然一笑，繼續道：“建造此陣，資源你可隨意調用，人手亦會全力配合。朕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將此陣，打造成帝京城的一部分，如同它的骨骼與血脈，平時隱而不發，滋養城運，危時則能爆發出雷霆之威，護佑此間一切。”
    她的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信任與托付。
    穀晴雲隻覺得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一種被知己信任、被委以重任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她用力點頭，斬釘截鐵道：“陛下放心！晴雲必竭盡所能，嘔心瀝血，為帝京城打造出一座前所未有、能與龍脈帝氣完美融合的曠世大陣！若不能成，晴雲願受任何責罰！”
    看著穀晴雲那被徹底點燃鬥誌的模樣，楚夏在一旁暗暗咂舌。
    薑雲芝這禦下之術，簡直出神入化。
    三言兩語之間，不僅折服了這位心高氣傲的陣符大師，更是讓她心甘情願、滿懷激情地主動攬下了這副重擔，效果比他自己勸說一百句都有用。
    薑雲芝滿意地點點頭：“如此，便有勞穀大師了，具體事宜，你可與楚夏接洽。”
    “是！陛下！”
    穀晴雲恭敬應道，眼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已然將建造護城大陣視為她陣道生涯中最重要、最榮耀的挑戰。
    離開萬古長生殿後，穀晴雲依舊處於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不斷跟楚夏討論著初步的構想，以及如何引動地脈龍氣，如何將帝氣融入陣眼等等……
    楚夏看著她充滿幹勁的樣子，心中對薑雲芝的手段更是佩服。
    他現在能夠理解，為何當初萬古皇朝的強者們，都能心甘情願追隨薑雲芝，參與明知必死的伐天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