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語氣平淡，仿佛真的從未聽說過這個詞匯。
    楚夏心中微動，斟酌著言辭：“是構成宇宙最基礎、最核心規則的……實體或信息片段。晚輩聽聞鴻蒙宇宙雖已崩潰，但其本源法則碎片可能仍有留存，故冒昧前來尋找。”
    “哦。”
    小家夥點了點頭，表情依舊沒什麽變化，仿佛聽到的隻是“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閑談。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楚夏訴說：“我這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外麵的東西進來了。時間……在這裏沒什麽意義，我也不太記得清了。”
    他的聲音空靈而遙遠：“第一個客人，是很久以前了。他很強，闖進來，說要和我‘切磋道法’。我不太懂什麽叫切磋，但他打了我一下，很疼。所以我也打了他一下……然後他就跑了。”
    “第二個客人，他說他來自……元始宇宙？好像是這個名字。他說自己是‘觀察者’，想來我這裏收集一些數據。我不太明白，但看他沒有惡意，就允許了。他在這裏待了很久，記錄了很多東西，最後走的時候，好像……有點失望？我不太懂他遺憾什麽，反正他走了。”
    小家夥說到這裏，終於再次完全轉過身，那雙星空般的眼眸直視楚夏：“你是第三個。你要找的東西，我沒聽說過。我這裏，隻有這些。”
    他輕輕揮了揮手，周圍的山川雲海、陽光微風隨之微微蕩漾，仿佛一幅可以隨時修改的畫卷。
    “如果你覺得你要的東西可能在這裏，你可以自己找找看。”
    楚夏心中了然。
    眼前這位小家夥，極有可能就是鴻蒙宇宙崩塌後，殘存的天道意誌。
    它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能夠在黑洞深處生存，但它的意識狀態像一張白紙，空有力量，卻困守在這永恒的牢籠裏，自身的存在變得既強大又虛無。
    “多謝前輩允許。”
    楚夏再次行禮，隨即心念溝通元元：“元元，全麵掃描這片空間，以最高精度收集所有法則結構信息、能量殘留特征、以及任何與‘本源’、‘核心規則’相關的異常波動。重點比對源鑰數據庫中的本源法則特征譜。”
    “指令確認。開啟全域掃描，接入用戶感知，數據同步處理中……”
    元元的聲音在楚夏意識中響起。
    “前輩一直獨自在此清修嗎？除了那兩位客人，再未感知到其他存在？”楚夏試著和小家夥交談起來。
    “我叫……鴻蒙仙尊，大概是這個名字吧，無所謂了，你可以隨便稱呼。”
    小家夥說完，又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沒有。這裏一直很安靜。以前……好像不是這樣。但‘以前’是什麽樣子，我記不太清了。有時候會覺得，外麵應該很熱鬧，有很多……光點？很多聲音？但仔細想，又像夢一樣。”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這裏，有些地方空蕩蕩的。”
    楚夏心中暗歎，這印證了他的猜測。
    鴻蒙宇宙寂滅，萬靈絕跡，作為宇宙意誌的化身，它所承載的“信息”也絕大部分隨之消散，隻剩下最基礎的存在本能和對法則的操控力，如同一個失憶的巨人。
    “前輩擁有造化萬物之能，令人歎為觀止。”
    楚夏真心讚歎道，“這片天地，看似尋常，實則每一處都蘊含著精微至極的法則編織。”
    鴻蒙仙尊似乎對誇獎沒什麽感覺，隻是淡淡道：“想，就有了。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你想要改變它嗎？也可以。”
    說著，他手指輕輕一點，遠處的一座青山瞬間變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天空的顏色也從湛藍化為淡淡的紫金色。
    楚夏看得瞳孔微縮。
    這不是幻術，是真正的、瞬間的、無消耗的法則修改！
    這能力簡直逆天。
    但同時，他也更清楚地認識到，這種能力恐怕嚴重依賴這片特殊空間，而且鴻蒙仙尊本身缺乏將其係統化、目標化應用的意識。
    就在楚夏與鴻蒙仙尊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了解這片奇異空間和它自身狀態時，元元的掃描和分析也在高速進行。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元元的聲音再次響起。
    “主人，全域掃描完成。信息收集度99.8%，已建立本空間高精度法則模型。”
    “分析結果：本空間為高度封閉的‘法則奇點泡’，內部法則穩定但極度內斂，與外部湮滅餘燼帶幾乎隔絕。”
    “在所有掃描數據中，未發現任何符合‘宇宙本源法則碎片’定義的高維規則凝聚體或信息包。”
    楚夏的心微微一沉。
    如果連這個可能是鴻蒙宇宙最後“遺骸”都找不到本源法則碎片，那修複源鑰、尋找為洪荒宇宙續命的關鍵拚圖，希望就極其渺茫了。
    難道鴻蒙宇宙真的什麽都沒留下？
    那些天才研究者的努力，最終還是隨著宇宙的徹底死亡而化為烏有？
    他的失望之色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鴻蒙仙尊那純淨到近乎直指本心的感知，似乎察覺到了楚夏情緒的低落。
    鴻蒙仙尊靜靜地看著楚夏，星空般的眼眸中似乎有微光流轉，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憶某個早已模糊的片段。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很難過？因為沒找到你要的‘碎片’？”
    楚夏苦笑一下，坦然道：“是有些失望。此物關乎晚輩家鄉宇宙億萬生靈存續之機，尋找不到，前路恐更加艱難。”
    鴻蒙仙尊眨了眨眼，似乎對“億萬生靈”“存續”這些概念有些茫然，但他能理解“重要”和“找不到”帶來的失落。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又抬頭望向這片由他心意塑造的天地，沉默了片刻。
    “我這裏的東西，你都看過了嗎？”他忽然問。
    “元……我的同伴已經掃描過所有區域。”楚夏回答。
    “所有……區域？”
    鴻蒙仙尊重複了一遍，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也許……還有一個地方。我自己都很少去。那裏……有點不一樣，是‘外麵’撞進來留下的，我不太喜歡它的感覺，就一直讓它待在那裏了。”
    楚夏精神一振：“還請前輩指點！”
    鴻蒙仙尊沒再說話，隻是轉身，朝著觀景台另一側走去。
    楚夏連忙跟上。
    隻見鴻蒙仙尊走到欄杆邊，對著下方的“雲海”伸出手指，輕輕一劃。
    頓時，雲霧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向下蜿蜒的、由發光符文鋪就的虛幻小徑。
    小徑盡頭，隱約可見一片被朦朧灰光籠罩的山穀，那灰光的氣息與周圍祥和的景象格格不入，帶著一種衰敗、沉寂、卻又異常沉重的韻味。
    “就是那裏。很久以前，有個很亮很亮的東西從‘上麵’掉下來，砸出來的。我不太會處理，就讓它那樣了。”鴻蒙仙尊指了指山穀。
    楚夏心中升起強烈的預感，向鴻蒙仙尊道謝後，立刻沿著符文小徑飛身而下，直抵那片灰光籠罩的山穀。
    山穀不大，中央有一個明顯的撞擊坑。
    坑底並無實物，隻有一團大約臉盆大小、極其暗淡、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灰白色光暈懸浮著。
    但楚夏一靠近，丹田中的源鑰就猛然劇震！前所未有的渴望與共鳴感傳來！
    他凝神細看，瞳孔驟縮。
    那團灰白光暈並非混沌一體，而是由無數細微到極致的、不斷生滅幻化的奇異符文構成！
    這些符文的複雜程度遠超他之前見過的任何法則顯化，它們並非靜止，而是在進行著某種極度緩慢、看似雜亂無章、卻又隱隱蘊含著某種無法言喻深奧規律的排列、組合、崩解、再重組……
    它們沒有實體，更像是一段凝固的信息，一種規則的烙印。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告訴楚夏。
    這，就是他苦苦尋找的，鴻蒙宇宙殘留的宇宙本源法則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