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點五十，天已經黑透了，連隊正在快速接近朗莊。這裏已經匯集了民兵、公安軍、851團和852團的少部分越南軍隊，他們居高臨下，每個山頭都有他們的身影，還真是難以對付。
    “通知二營，讓他們到山穀去，我們馬上進行火力覆蓋，誤傷了可不好，烈士和傷員盡量都帶著。十分鍾之後我們進攻，讓他們朝我們這邊撤退。”文建凡對葉興剛說道。
    “好咧！”葉興剛拿著報話機聯係去了。
    “黃新民，山腰上的不打，可能是我們的人，迫擊炮覆蓋那兩個山頭，這兩個山頭想辦法攻上去，至少守住兩個個小時，為二營的戰友爭取撤退的時間。狙擊手，無後坐力炮瞄準敵人的重機槍火力，有問題沒有？”文建凡沉聲問道。
    “沒問題。一排去對麵山頭，二排跟我走，三排迫擊炮準備，八班保護連長，警戒周圍。”黃新民現在是連隊的副連長，安排任務井井有條。
    “保護我做啥子，我們去山腰做好接應留兩組人在這裏警戒就可以了。山腰上很可能是我們自己弟兄，開打之後大家喊一嗓子，讓他們朝我們這裏撤退呀。”部隊展開的速度很快，訓練有素，有過作戰經驗的同誌就是和菜鳥們不一樣。
    當迫擊炮在兩個山頭爆炸的時候，越軍也懵了，周圍沒發現過來的解放軍啊，這是哪裏打來的炮彈啊？緊接著槍聲四起，還夾雜著手榴彈和槍榴彈爆炸的聲音。<16a1的槍聲和ak的聲音是不一樣的，二營這個時候還沒緩過勁來，戰士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山腰上，完全沒搞懂現在是什麽形勢。唯一知道的是有人來救他們了。什麽烈士遺體，誰還管得了那麽多啊，人性的自私在這一刻暴露無疑。
    “帶上烈士遺體和傷員，否則不準過來！”文建凡一聲呼和，眾人隨即響應起來。丟了槍支彈藥，隻想著逃命的不少，第二生命畢竟沒有第一生命重要。沒經曆過陣仗的又怎麽可能理解戰爭的可怕？
    戰場上越打越亂，山腰上、山穀中都有朝文建凡這邊山頭開槍的。文建凡大喊道：“二營的戰士都不許開槍，直接帶著傷員過來，誰開槍就打誰！”
    眾人也一起大聲重複著文建凡的話，這個時候想要仔細的分辨出敵我，比登天還難，隻能依靠開不開槍來決定反不反擊了。隻要不是傻子，大家就知道哪裏是友軍，再朝文建凡他們打槍的，就必定是越軍了。
    四周的山頂幾乎沒有敵人了，但紅外夜視儀上還顯示著有不少人仍舊在山腰上沒動，想要分辨是敵是友還真沒辦法。
    “仔細觀察，派兩組人去前麵山頭看看，注意啊，那很可能是敵人！”黃新民對一排下達了新的命令。
    何止是敵人，其中還有我軍的被俘人員被他們捆住了手腳。要不是戰士們細心，這些人還真就成了越軍的俘虜。
    “狙擊手，瞄準了打！瑪德，敢俘虜咱們的人，不想活了！”黃新民是個寧為玉碎不可瓦全的人，寧可犧牲也不願被俘。
    “啪啪啪”幾聲槍響，一個俘虜被解救，但躲進山洞的他也沒有好辦法，如果對著洞口轟擊，敵人與戰友必定同歸於盡。
    請示到了文建凡這裏，文建凡能怎麽辦，俘虜還有被放回來的一天，犧牲了就永遠的沒了，名義上好聽，但破碎的是家庭。父母望子成龍是不錯，但最起碼的要求是活著，而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能解救的解救，解救不了的就算了，力有不逮啊，留著生命總比沒命了要強！”至少文建凡是這麽理解生命的。
    二營現在很淒慘，營長雷群榮和另外兩個戰士剛被解救了出來，胡副團長下午就犧牲了，龍副政委沒找到人，很可能在被俘人員裏麵。
    “別磨嘰了，趕緊帶上傷員和烈士，邊吃邊走。”文建凡來不及指揮戰士們打掃戰場，在這裏多停留一刻，就會在撤退的道路上多一分危險。
    殘兵敗將的士氣是低落的，倒不是他們不想反抗，而是沒人組織他們反抗，萬一指揮錯誤，這個責任誰來承擔？再說上級領導還在呢，輪也輪不到自己。
    當領導沒有擔當的時候，士兵們就是一盤散沙。
    “還有人沒有？一個營怎麽才三百人不到？”文建凡問了不少人，居然沒有人能給他一個答案。
    “我們被打散了，而且被打成了幾段，可能有的戰士已經從別的路突圍了吧。”剛被解救出來的五蓮連長譚安貴說道。
    “哼哼哼！葉興剛，向師指報告，還有失散人員，我找不到他們，請求友鄰部隊幫忙尋找，我們原路返回。”文建凡氣得身體都在顫抖。
    二營的指戰員們身體狀況很糟糕，又累又餓還渴，他們還要負責抬擔架和背烈士，戰鬥他們不行，那就隻能做苦力了。
    “別給我說你們要休息的話，想休息，我不攔著你！要麽長眠於此，要麽當俘虜，隻有這兩條路給你們選擇。想要活命，就給老子往前走，加快速度，隊伍拉得越長，後麵的人就可能被你們拖累致死。”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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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又響起了槍聲和槍榴彈的聲音，不過很快就結束了。沒多久，隊伍的尾端又傳來了槍炮聲，那是尾隨的敵人在靠近，這個時候想要徹底消滅這些越南民兵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葉興剛，咱們的傷亡是多少？”文建凡問道。
    “傷了五個，犧牲了兩個，重機槍打的。”葉興剛的情緒不高，他是看著二營和自己連長起的爭執，所以這一路上他都沒給電台開機。
    論軍功，這麽些特工偵察連的戰友個個都能當一等功臣了。論戰鬥，大戰小戰就沒怎麽停過，連長負了那麽重的傷，還義無反顧的重新回到戰場，這麽多支部隊參戰，不能總拿咱們這個連隊當三孫子使喚吧。
    “連長前麵翻過最後一座山就到三龍了，咱們走哪邊？”梁指導員問道。
    “聯係大部隊，讓他們準備車子，這麽多傷員和烈士，真背在身上啊？有車坐車，沒車走路。輕裝前進才是最佳選擇。怎麽，自己沒上戰場，沒親手槍斃兩個鬼子，覺得遺憾？老兄，殺人之後是很興奮，但是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嗎？能不殺人，您就別殺人，戰爭創傷後遺症不是好玩的，相當於一種精神疾病，沒有強大的信念和自持力，人會發瘋的。”文建凡知道也理解老梁的遺憾。
    “真的？”
    “真的，老美不少人就有這種病，更嚴重的甚至還需要終身吃藥。你要真想開槍殺人，你就去最前麵，要不你就到後方參加洗屍台的工作。”文建凡沒有解釋太多，他現在已經不堪重負，氣喘如牛了。
    “來，我來幫你拿背包吧。”二營五連的連長伸出了手，他也是被解救的人員之一，已經被俘虜了的他當時都已經心如死灰，沒想到自己居然又重新獲得了自由。
    “葉興剛，聯係一下師指，讓他們派車來接咱們，到了三龍，部隊散開，呈警戒隊形。”文建凡吩咐道。
    背包出乎意料的沉重，直接讓五連長一個趔趄。“我草，您這背包裏是什麽東西啊？這麽重！”
    “連長，這邊沒車，需要走到三號公路才有車。而且，而且師指希望我們再次參與救援工作。”葉興剛的回複讓文建凡氣的跳腳。
    “不去，就說我們這裏傷兵和烈士太多，沒辦法分出人去救援，讓他們派別的部隊去吧。”文建凡一口就拒絕了師部的要求，這個時候再往山裏鑽，和送死沒什麽區別。何況這是要求，不是命令。
    葉興剛也聰明的沒有選擇回話，山區裏信號不好，收不到信號是正常現象。
    走走停停，部隊到達三龍的時候又遭遇了一次敵人，看著越軍的屍體，文建凡知道，這應該是他們特工學校的年輕人和本地的民兵。兩個班的越軍幹掉了我們這邊幾乎是一個排的戰士，其中犧牲的就有七個，負傷的有二十多個。這還是天沒亮的時候，也是上大路之前最讓人放鬆警惕的一段山路。
    責怪黃新民？實在是沒那個必要，敵人不打先鋒小隊，打的是中間部分，一般的領導幹部都走在中間，這是他們聰明之處。但文建凡一直走在部隊的最後麵壓陣，危險往往來自最前麵和最後麵。
    “趕緊搶救傷員，其餘人警戒。”吃了一次大虧，黃新民也急眼了。
    “一口氣走到三號公路，警戒哨放出去一公裏，部隊滾動前進！不想當俘虜、不想死在越南的就給我加快速度，你們累，我們就不累嗎？我們都走到宗梅了還折返回來救你們，自己的弟兄也犧牲了，你們的命是我的兄弟用命換回來的，想想你們的家人，他們都在家等著你們平安回家，快，給我加快速度！”文建凡命令道。
    這個時候越是走走停停，就越容易遭到越軍的突然襲擊。隻有不停的移動，才不會被敵人的炮兵鎖定。
    “文連長，我們的士兵沒什麽水了，要不咱們打點水？”雷營長小心翼翼的問道。
    “有毒的水喝不喝？要麽憋著，要麽對著水壺撒尿，直接喝尿！”文建凡的話有些不近人情。
    喝了越南人的井水中毒的戰士不在少數，雖然不致命，但與成為噴射戰士，失去戰鬥力相比，渴一點也沒什麽，何況前方幾公裏就有部隊的倉庫，到了那裏，才算得上安全。
    此刻天已經大亮，但霧氣彌漫，黃新民被迫放慢行進速度。“走馬路兩邊，碰到情況隨時臥倒。”犯過一次錯誤的他堅決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霧氣沒散去之前，所有的射擊都是盲射，隻要臥倒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這是越南早晨的特點。越南人一般也不會在上午與部隊作戰，他們也怕誤傷。
    當部隊靠近大路的時候，黃新民讓部隊停了下來，這裏雖然不是十分安全，但基本保證已經有了，偵查小組也要和前麵的部隊進行接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傷。
    41軍121師的軍需倉庫就在這裏，整個接洽的過程也十分順利，傷員和烈士優先送回國，剩下的還要繼續等車。
    附近的越南村民都已經逃進了大山裏麵，房子裏空無一人。“休息，留一個班負責警戒。”文建凡和整支連隊已經累壞了，高強度的打仗和行軍已經把他們折磨得不成樣子，大家身上都是臭烘烘的，誰也別嫌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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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頭就著，這是累壞了的特點。二營的官兵又何嚐不累呢，他們也有樣學樣的摸進了越南村民的房子裏呼呼大睡起來。隻是他們連起碼的放哨之人都沒有，這要是讓越軍突襲一把，估計和文建凡他們占領809高地對付越軍是差不多一個樣子。
    二營有不少人都做了噩夢，在睡夢中大哭大叫，把文建凡這個連隊都驚醒了。戰爭不是簡單的輸贏，還承載著很多負麵的影響，尤其是對個人的影響。
    跟著二營回到了國內已經是十五號，十四號在邊境線差一公裏的越南境內睡了最後一晚，誰的還是鋪著稻草的竹棚，二十幾天的戰鬥像是過了一年一樣漫長，有命活著回來就已經很優秀了，立功受獎又算的了什麽呢。
    凱旋門兩邊站著夾道歡迎的人群，他們揮舞著小旗子，還把雞蛋送到大家的麵前，一切都很美好，仿佛戰爭已經不複存在了一般。
    有時候一個人還真的可以改變曆史的軌跡，文建凡就改變了曆史。董竹血案明明和文建凡沒半點關係，可越南軍方和民眾偏偏一口咬定是文建凡這支連隊製造的血案。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連孩子都不放過，這個事件在國際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偏偏文建凡還啥也不知道，每天就是不斷的寫作。
    連隊評功的事情不需要文建凡操心，在他看來如果他的連隊不評上個英雄連隊，每個人如果評不上一等功，那將成為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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