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文老師，抽支煙唄？”睡在中鋪的師傅很自來熟的拍了拍文建凡的床鋪板子，手上拿著一盒大前門。
    “好咧，抽我的吧，我的眼好點兒，都來一根。”文建凡掏出了手中的中華，挨個發了一支。
    男人之間的友誼一般都是從一根煙或者是一杯酒開始的。這不，大家就聊上了，一會兒的功夫，大家就自報家門，誰是幹什麽的，老家是哪裏，都說了個清清楚楚。
    三個主演加上文建凡和李軍、顏兵睡在同一個隔間裏。“那我就直接叫你們角色的名字了啊，李連長、謝副連長、劉指導員。”
    “哈哈，那我們就叫您文導，文導，這部戲是您寫的劇本啊？”謝副連長問道。
    “嗯，是我寫的，有些人物還有原型，等你們到了部隊附近，你們就會知道。”文建凡點了點頭。
    “上次對越反擊戰不是說勝利了麽？怎麽咱們連隊犧牲這麽多人啊？”李連長也問道。
    “嗬嗬，這還算是少的，有的團一個營都打沒了。”李軍插嘴道。
    文建凡眼睛一瞪，李軍馬上察覺自己失言了，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了。
    “怎麽，部隊被打得這麽慘？不應該啊，不是說咱們準時撤回國了麽？”劉指導員也問道。
    “等你們到了前線附近再去打聽吧，我們有紀律，不許說的。”顏兵把假手取了下來，眾人這才知道這人少了條胳膊。
    “兄弟，你這胳膊是怎麽沒的啊？”三個主演猶如好奇寶寶一樣問道。
    “挨了一記高射機槍子彈，當時胳膊就沒了。幸虧命大，隻丟了條胳膊，這要是子彈再便宜點兒，人都得給打成兩截。”顏兵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你立的啥功啊？”
    “一等功，手斷了，讓我去縣裏一個破倉庫的傳達室守門，開三十塊錢一個月。那些犧牲的戰友五百元的撫恤金，加上烈士證明。我有個老鄉的媽媽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犧牲，直接瘋了。”顏兵自嘲地笑了。
    “嘖嘖，你們老鄉犧牲的和負傷的多嗎？”
    “嗬嗬，你們去了那邊，自己去數數烈士陵園和烈士墓就知道了，反正我們也是要去祭拜他們的。至於負傷的，當時是一輛一輛的軍列往後方拉送，桂省和滇省根本處理不完這些傷員。我們連長還是運氣好，趕上有直升飛機運送炮彈到前線，不然他的小命都得......”李軍說道。
    “李軍，出去清醒清醒再進來。”文建凡喝道。
    “是。”李軍馬上站起來立正，然後走了出去。
    “這一仗打得很艱苦，所以我希望大家盡量演好自己的角色，你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全體將士的形象。可能我會很凶，但請你們理解和原諒，我先說一句對不起了啊。”文建凡打了個拱手。
    “行，我們再讀讀劇本。”聊天因為文建凡的突然發怒戛然而止，三位主演這才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這副擔子不輕啊。
    睡了一覺醒來，文建凡先是給自己的腿做按摩，接著拿出針灸包，開始給自己的腿上紮針。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動作自然十分熟練。
    “文導，您這是自己給自己針灸？”劉指導員討好的問道。
    “嗯，腿上有些不舒服，需要每天按摩和針灸，以前還經常出現灼燒感，現在比以前好多了。”人很多時候在麵對陌生人的時候反而會說出一些真實的情況。
    “文導，我一直想請教一下，怎麽演我才沒有那種表演的感覺呢？”劉指導員謙虛的請教道。
    “其實就是多經曆一些事情，你經曆的太少，受到的挫折越多，慢慢的你就會沉澱下來，當你再次演戲的時候，你就不會那麽造作了。就像你演的這個指導員，你是高幹子弟，不想上戰場，想要逃避，這其實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戰場之上，你想方設法的逃避你的職責，甚至不惜自殘也要回到後方，我是根據你的演技來編的這個情節，你的演技決定了你的高度，如果你能沉下來拍好這部戲，我甚至可以讓你幡然醒悟，變成一個正麵形象，這就要看你的演技有沒有進步了。”
    文建凡還是給了劉指導員一線希望，畢竟韋主任找他的話的時候也說到了這個問題，最好是能讓他改正自己的錯誤，讓大家看到的都是正麵形象。
    “文導，您教教我吧，我想演個好人。”劉指導員幾乎是哀求著說道。
    “其實你要想演好這個角色也很簡單，拋開你的偶像包袱。《小花》裏麵你除了耍帥，你還會什麽？演員要求的是你演什麽就要是什麽，真正的紈絝子弟你見過麽？萬元戶、百萬元戶、億萬富翁、百億富豪你見過麽？想象一下，同樣的都是有錢人，他們給你的感覺會是一樣的麽？”文建凡問道。
    劉指導員想了想，還是說道：“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麽區別。”
    “那你覺得貴族和富豪之間有區別麽？”文建凡繼續問道。
    回答文建凡的又是一陣搖頭。
    “那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突然之間得到一萬元的片酬，你會是個什麽樣子？如果你已經有了一百萬，現在別人給你一萬，你會是個什麽樣子的表情？你們三個一起來，每個人的表情都給我做到位。”文建凡把另外兩個演員也拉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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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演員沒有太好的麵相，但是演戲的表情卻十分到位，顯得很自然的吃驚，然後是狂喜，接著努力做到平常心。可是劉指導員卻隻演繹了吃驚和狂喜，最後的壓抑卻沒有表現出來。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老劉，看我手上的這塊表，六十萬人民幣賣給你，要不要？”文建凡繼續啟發著他。
    “六十萬？！這麽貴？我不要，我也買不起。”劉指導員的表情倒是出來了，但還不夠完美。
    “這塊表價值六百萬人民幣以上，你真不要？”文建凡想用現實來啟發他，讓他的表情更豐富一些。
    “什麽表這麽貴？不可能吧！”
    “嘿嘿，我們連長每年讓自己的下屬捐贈的錢都超過五千萬，這次在寶安縣投資兩億美元，他會騙你？你有什麽值得他騙？”顏兵補了一刀。
    這下子三個演員的神情終於出奇的一致了。
    “老劉，你就是缺乏這種訓練，每天就這麽練習，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得到釋放，你的表情才會自然，才不會顯得浮誇。”文建凡話題又轉到了他的演技上了。
    “噯，文導，你真是億萬富豪啊？”老謝感覺這個顏兵說的話是真的。
    “你要是億萬富豪，你會上戰場麽？你會救戰友而給戰友做掩護動作麽？我們不過是考考你們的演技而已，你覺得這塊表真的值六百萬？”文建凡反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感覺你說的都是真的。”李連長說道。
    “我也這麽認為。文導，你不會真是億萬富翁吧？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我看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你這麽年輕，難道你家裏有海外關係？”老謝狐疑的看著文建凡。
    “我家祖上八輩都是農民，還是貧農，哪裏來的海外關係？演戲的瘋子，看戲的傻子。要做到自己相信，別人才會跟著你的思路相信你說的話。演員有時候就是騙子，劉指導員，你為什麽演不好戲，就因為你自己沒有帶入角色裏，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懂了麽？”文建凡搖了搖頭，“不管有錢沒錢，咱們盡快吧電影拍好，盡早回家過年才是正經。李軍、顏兵，你們祭拜完烈士墓，就回家吧，我拍戲的時候可沒工夫搭理你們。”
    “嘿嘿，我們可以去找戰友啊。您別管我們，等您拍完了，我們再一起回去。”退伍兵最想念的其實除了親人就是老部隊和自己戰鬥過的地方了。
    “不走是吧？那我拍戲的時候注意一下周邊，我可不想被越南鬼子偷襲。”文建凡知道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自己，懶得為難他們了。
    “您放心，隻要是越南鬼子出現，老子一定把他剝個精光。”顏兵有些興奮，是那種嗜血的興奮，上過戰場、親手殺過敵人的戰士多少有點心理疾病，或者說就是心理變態。
    “人的相貌是爹媽給的，這個外在條件會讓你在工作和生活中得到不小的幫助，但是一個人的能力和水平是需要不斷積累的，當你年紀再大一點，不再適合演奶油小生了，你怎麽辦？他們可以一直演戲演到老，能被我尊稱為老戲骨，你呢？別人會叫你什麽？揣摩角色，代入角色的心理變化，你的表情到位了，成就就會比他們高。”
    有時候旁人的一句話，能讓人覺得醍醐灌頂。劉指導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文導，我明白了，謝謝您。”
    “我是高幹之子，我媽覺得連隊艱苦，讓我去混幾個月就把我調回去。我從小缺乏鍛煉，我的大少爺行為讓大家都看不順眼，根本融不進連隊。要上戰場了，我自然是害怕的，盡量逃避，能躲則躲。”
    “我不聽你說什麽，我要看你的行為表現，你的表現能打動我，我給你改劇本，打動不了我，哪裏涼快去哪待著。說實話，你這水平比我班裏的新生都不如。老唐，不要讓你的優勢成為拖累你進步的累贅，你還可以更好的。”文建凡笑了笑，隨即喊了一嗓子：“薑文，過來。
    “老師，啥事啊？”
    “給你五分鍾時間和劉指導員搭一段戲，就用劉指導員的劇本，你演劉指導員，劉指導，你演李連長。”文建凡隨口出了一道題目。
    五分鍾時間轉瞬而過，兩個人第一次搭檔，劉指導還是沒多大的起色，表情略微豐富了一些，但話劇的味道還是太濃了。
    “薑文，你和李連長搭一段戲，還是這個劇本。李連長，需要劇本麽？劉指導員，仔細觀察薑文的表情和他手上的動作。”文建凡問道，這也是考驗演員的實力和功底的時候，如果劇本都背不熟，在文建凡這裏就不是個合格的演員。
    “不用，小薑，咱們開始吧。”
    李連長的表現讓文建凡豎了個大拇指。兩人最經典的台詞出現了，“指導員，中國是我的，可也是你的。”
    “奶奶的，知識青年下放的時候，你們怕下鄉，都湧到部隊裏頭來。到了連隊感到吃苦了，又削尖了腦袋，要回大城市。現在上了戰場，你還要當個逃兵，該流血犧牲的時候，讓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子弟上？這不是共產黨的作風！”謝副連長也鄙夷的說出了他的經典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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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文，給劉指導員上上課，將來要當導演，調教演員是必須會的技能。”文建凡不想教這麽初級的學生。
    是的，文建凡沒打算拍出高大全的人物，每個人都會有缺點，李連長說的最狠的話也就是這麽一句，部隊缺水的時候要違反紀律去砍越南人的甘蔗，他視而不見。副連長性格耿直，脾氣不好、愛發牢騷，一根筋、沒腦子、認死理，不知道變通。指導員更是不堪，這就是文建凡要塑造的生活中常見的人物形象。
    火車經過星城，任冶湘、許向陽、梁彥都要下車，還特意過來和文建凡打了聲招呼，許向陽更是和他擁抱了一把，“注意安全，別再受傷了啊。”
    女孩的心聲文建凡自然是收到了，可要他在一棵樹上吊死，他又很不甘心，這人呐，無時無刻都在患得患失。
    “文導，那是你老鄉兼同學吧？”老李隻是曖昧的詢問了一句。
    “我看不止，起碼這個女孩子是在暗戀文導。”老謝補充了一句。
    “喜歡我們老師的女孩多了，隻要他點頭，剛下車那仨，還有他們班的美女都會積極主動的撲上來。”薑文又補了一刀，這年月，能踩十幾公裏的單車去看情郎的，能有幾個？
    “去你丫的，滾過去教劉指導員去，甭在這裏礙手礙腳的。”文建凡剛剛說完，許向陽又站到了文建凡的麵前。
    “文建凡，我要和你一起去拍戲。”許向陽漲紅了臉，鼓足了勇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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