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沒有哭。
    她的眼淚，早在剛才就流盡了。
    她感覺自己的魂魄已經出走，腦袋裏空茫茫的一片。
    這一刻，她心裏甚至不受控製地生出了想死的念頭。
    是不是她死了，葉陵就會原諒她了？
    如果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葉陵會懷念她嗎？
    大概是不會的吧……
    葉陵剛才對她有多厭惡，她清晰地感知到了。
    覆水難收，破鏡難重圓。
    她好像，從來都不是例外。
    懷裏的人，始終都沒有動靜。
    就連呼吸，都是輕淺的，微弱的。
    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個想法， 令張薇大駭！
    與此同時，她終於聞到一股甜膩的味道。
    方才她被蘇顏的狀態嚇到，根本沒有留意。
    這會兒兩人挨得很近，張薇是醫生，對這股味道並不陌生。
    她一下推開蘇顏，上下打量著她的身體。
    嘴裏焦躁地問：“蘇蘇，你受傷了？剛才葉陵對你動手了？”
    蘇顏神色呆滯，雙目放空，沒有焦點。
    對張薇的話，也無動於衷。
    仿佛隨著葉陵的離去，她整個人的魂魄也跟著走了。
    張薇見她不回答，急得一下掀開她身上的被子！
    被子丟開，那股味道再也掩藏不住，直直地衝入張薇的鼻腔！
    一灘刺目的猩紅，在蘇顏的身下蔓延。
    床單上，已經被浸濕了鮮紅的一片。
    張薇瞳孔震驚，握住蘇顏的手忍不住發抖，“蘇蘇，你流血了！！”
    驚恐的話語，讓蘇顏緩緩回神。
    她輕輕垂眸，看見了自己褲子上的鮮血。
    她遲鈍地想：難怪剛才覺得小腹有些痛，原來是流血了……
    可是流血了又怎麽樣呢？
    葉陵不會心疼她，甚至還會覺得她在故意做戲。
    蘇顏心如死灰。
    張薇來不及細想她的反應，急切地說：“蘇蘇，你就在這裏待著不要動！我現在就去找jessie，讓她來給你看看！”
    說完，張薇迅速離開病房。
    半個小時後。
    蘇顏仰麵躺在病床上，雙目放空地盯著天花板。
    在她身旁，是張薇和jessie。
    jessie已經對蘇顏做完檢查，表情有些不好看。
    她罕見地有些生氣，質問張薇：“怎麽回事？蘇顏才剛做完胚胎移植手術，不能劇烈運動，她和葉陵發生衝突，兩人動手了？你怎麽也不知道攔一攔！”
    張薇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葉陵在時，病房裏的動靜。
    隨即搖頭，“蘇蘇和葉陵隻是發生了口角，並沒有動手，蘇蘇流血，應該是被氣的。”
    畢竟蘇顏那般喜歡葉陵。
    葉陵卻為了魏倩，屢次下她的麵子。
    今天更是撕破臉，對蘇顏說了那麽多絕情的話語。
    蘇顏聽在心裏，絕對很不好過。
    jessie有些無言，卻也知道，蘇顏確實是被氣的。
    她剛才已經仔細檢查過，蘇顏是情緒波動太大導致的流血。
    好在她來得及時，給蘇顏吃了藥，這才穩定下來。
    jessie沉吟片刻，說：“蘇顏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如果真的想懷上孩子，這兩周一定要注意！為了她的身體著想，這段時間不要再讓她和葉陵見麵了！”
    “否則她要是像今天這樣再來一次，胚胎移植手術就算白做了，而且以後，也很難有孕。”
    “還有，你好好勸她吧，讓她看開些，一直鬱結於心，對身體也不好。”
    張薇聽得心裏一驚，沒想到後果這麽嚴重。
    她點頭，“好，我會勸勸她的，這段時間我也會安排人看好醫院，絕對不讓葉陵再出現在這裏。”
    jessie叮囑完，沒再逗留，回了實驗室繼續研究。
    張薇在床上坐下，看著再沒有說過話的蘇顏，深深地歎息一聲。
    她伸出手，握住蘇顏冰涼的雙手。
    沉默半晌，她輕聲開口：“蘇蘇，你別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容易做完手術，你馬上就要當媽媽了，怎麽能這樣半途而廢呢？”
    “你千辛萬苦弄來葉陵的精子，如果孩子就這麽沒了，你難道不會覺得遺憾嗎？”
    不知是張薇的哪句話觸動了蘇顏，她眼睛眨了眨。
    睫毛上的淚珠，撲簌簌滾落。
    沿著眼尾，落入枕中。
    張薇見她無聲落淚，心底也一片難過。
    她抽出一張紙巾，為蘇顏擦淚。
    越擦，眼淚就流得越多。
    到最後，枕頭的那一片被完全打濕。
    張薇的心底，卻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哭，也是排解情緒的一種方法。
    總比像剛才那樣，憋在心裏要好。
    不知過了多久，張薇聽到蘇顏的聲音響起：“薇薇，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張薇問：“為什麽會這麽想？”
    蘇顏盯著天花板，輕輕地說：
    “我想，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婚禮上，我不該拋下葉陵，讓他淪為所有人的笑柄。”
    “後來，我也做錯了。不該各種威逼利誘想著追回他，讓他對我徹底寒心。”
    “現在，我更是做錯了，妄圖用一個孩子，來挽回葉陵對我逝去的感情。”
    “你也聽到了，剛才葉陵對我有多決絕。我在想，這個孩子如果能順利降臨在這個世界上，葉陵真的會允許他存在嗎？”
    蘇顏的問題，張薇無法解答。
    她不是當事人，她無法去揣測葉陵是如何想的。
    可是蘇顏破釜沉舟到了這一步，就要這樣放棄嗎？
    先不說蘇顏甘不甘心，張薇眼睜睜瞧著她如此艱難地走到今天這一步，她都是不甘心的。
    她柔聲寬慰：“蘇蘇，你別多想。事已至此，先把孩子生下來再打算。你吃了這麽苦，總該給自己一個交代，不是嗎？”
    “給自己一個交代……”
    蘇顏勾唇，自嘲地笑了。
    “我對我自己，沒什麽好交代的。如果這個孩子真的無法挽回葉陵，留在這個世界上，也是一種痛苦。”
    “不如……孩子就這麽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