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瘸爺帶著陸明洲，來到一間密室。
    這裏，光線非常昏暗，點著一盞煤油燈。
    借著昏黃的燈光，他能看到裏麵的陳設非常簡單。
    一個火爐，上麵燒著開水。
    兩張凳子，別無長物。
    佟瘸爺反手帶上門：“你在這裏稍等，我去去就來。”
    陸明洲也不急。
    這些道上的人，你不觸犯到他的利益，反而比一般人更講義氣。
    陸明洲等了半個多小時。
    一個頭戴貂皮帽，身穿羊皮大襖，腳蹬長筒皮靴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細看之下，他左側耳朵掉了，隻剩下一個小小的孔洞。
    他泰然自若地笑笑：“小兄弟，麵生得很。自我介紹一下，鄙姓吳，排行第七，江湖人稱吳老七。”
    陸明洲不敢托大，起身拱手：“晚輩陸明洲，見過吳七爺。”
    他知道，這些人是跑馬幫的。
    從明清時期，他們就往遠東運送茶葉、鹽巴和絲綢，換回毛織和皮貨。
    長年累月下來，已經形成一條非常完整的產業鏈。
    建國後，盡管多次打擊，但走私和黑市，依舊存在。
    隻是，現在變得更隱蔽，也更謹慎。
    “哦？”
    吳七爺眼睛微微一亮：“你就是‘打狼英雄’，還有‘打虎英雄’陸明洲？”
    “英雄不敢當。”
    陸明洲老臉微微一紅：“運氣好罷了，倒是吳七爺，消息靈通得很。”
    “道上兄弟多，消息自然也就靈通一些。”
    吳七爺確定了陸明洲的身份，反倒放下心來。
    因為，體製裏的人，可不會頒發“打狼英雄”和“打虎英雄”。
    “聽說，你要千裏眼？”
    陸明洲微微頷首：“還請七爺相幫。”
    吳七爺微微皺眉：“這玩意兒，老毛子那邊看得死，可不好弄。”
    陸明洲反而很開心。
    要是好弄，自己用得著來黑市麽？
    吳七爺沒有一口回絕，那就是有辦法。
    “那個，您開個價！”
    吳七爺沉吟道：“這千裏眼，我原來弄過兩個，都花了不少代價，少說也得三千打上。”
    陸明洲有些赧然。
    自己湊一下，還真有三千。
    但自己大部分錢，都給了老媽，難道自己要回來不成？
    這種事，好像不好開口。
    但這夜視望遠鏡，關係到自己和村子的安危，一定得拿下來。
    他試探性地問：“我剛打了一頭山神，有五百多斤，皮子還保留得挺好，應該也值個兩三千。我用這個換如何？”
    吳七爺盤算了一下。
    “少了點，這樣。這把皮子拿過來，再補五百差價，這千裏眼，我給你弄一個過來。”
    “行！”
    陸明洲不忘提醒一句：“要帶夜視的。”
    “哈哈，那是自然。”
    吳七爺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不帶夜視的千裏眼，國內多得是，放心吧，一個星期後，來這裏就行。”
    陸明洲也不囉嗦，起身告辭。
    他經過供銷社門口，買了一支英雄牌鋼筆，三個發夾。
    這些東西，十八裏公社供銷社也有。
    但來縣城一趟，山長水遠，肯定不能空手而回。
    出門時，陸明洲感覺自己的褲管被拉住了。
    “哥哥，買凍梨嗎？”
    陸明洲一陣恍惚，眼前的羊角辮女孩，和當時拉住自己的丫丫太像了。
    她通紅的小手，攥著陸明洲，眼中滿是祈求：“哥哥，我媽媽生病了，需要買藥。我家沒錢，隻能跟爸爸出來賣凍梨，你就買一點吧，一個也行。”
    陸明洲笑了：“好，那你讓哥哥抱一個。”
    “哥哥抱抱。”
    小女孩張開雙臂，奶聲奶氣的聲音，讓他的心都暖化了。
    “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甜甜地說：“我叫李曼曼。”
    “很好聽。”
    陸明洲抱著她：“走，我們去買凍梨。”
    此時，北風卷著小雪，直往人脖子裏灌。
    供銷社斑駁的牆根下，一個中年男子，把軍棉帽往下壓。
    在他前麵，是一個穿著舊軍大衣，右眼失明的男子。
    他手被凍得發抖，正把紫色的凍梨擺到蘆葦席子上。
    北風吹得一角掀起來，他連忙用手捂住，凍梨骨碌碌地在雪地滾動。
    他連忙往前一撲，整個人趴在冰冷的雪堆上，把梨撿了回來。
    看到外表沒有破壞，他才欣慰地笑了。
    “爹，這個哥哥要買凍梨。”
    曼曼很開心，露出小小的牙齒，臉頰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中年人抬起頭來，愣了一下：“曼曼，你怎麽能又拉人買凍梨呢？快下來，這樣沒禮貌。”
    曼曼掙紮著下來：“哥哥，沒關係的，買不買都行。”
    陸明洲問道：“叔，這凍梨怎麽賣？”
    中年人搓搓手：“你真要？一毛錢一個，你要多少？”
    “你一共有多少？”
    “22個，算你兩塊錢得了。”
    突然，供銷社出來三個大漢，披著軍綠色棉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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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
    一聲聲悶響，為首的疤臉，連續踩爛三顆凍梨。
    他大聲吼道：“李玉山，說了多少遍？供銷社前，不允許搞投機倒把！”
    李玉山死死地趴在凍梨上，被他一腳踹翻：“你還敢護著？”
    李玉山翻了個身，上衣口袋，一枚軍功章掉了出來，赫然是“赴朝慰問紀念”四個大字。
    陸明洲的心被刺痛了！
    這是戰場英雄的下場？
    疤臉看向發愣，卻忍著眼睛不敢哭的曼曼，“啪”地打了一巴掌。
    “這小崽子，也是他的同夥，還整天拉人來買貨！”
    “哇！！！”
    曼曼臉上多了五個手指印，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這一刻，陸明洲仿佛看到了在周應蘭手上的丫丫。
    他再也忍不住，怒喝一聲：“住手！”
    疤臉獰笑道：“好啊，又有新的同夥了，兄弟們，一起揍！”
    這三人，拔出腰間的木棍。
    不由分說，劈頭蓋臉，朝陸明洲打來。
    陸明洲也是來了真火，衝上去一個箭步，“砰、砰、砰”三腳，踢得三人，再也起不了身。
    嘩啦啦，供銷社裏來了一大群人。
    “不好啦，鄒科長被打了！”
    “快報案，不能讓這人走了。”
    ……
    李玉山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同誌，你闖大禍了。你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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